馮老婆婆不住的搖頭,不過麻木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多少同情之意。
也許,事隔多年。
又也許,本就是她討厭的人家裡出的事,她其實幸災樂禍還來不及,但又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
我和蘇森對視一眼,他問道:“那孩子是怎麽死的?”
“可能是摔的吧,在地上倒著,腦子剛好磕在一塊石頭上,脖子給扭斷了。”
馮老婆婆擺手。
“當時金和媳婦就不行了,一下子暈過去。”
“金和也亂了手腳。”
“不管金和兩口子人怎麽樣,娃娃總是無辜的,大家就幫忙張羅著把娃娃送去醫院。”
“但脖子都斷了,肯定是不行了。”
“金和他們兩口子好不容易才得來這麽一個孩子,當然接受不了。”
“特別的金和媳婦,硬說是我們害的,說可兒膽子小,怎麽可能跑到墳地裡去,肯定是村裡人帶的。”
“她成天在村裡罵,見著人就罵。”
“要不然就去報警說我們都是殺她女兒的凶手,一開始警察還來,後來知道怎麽回事,也不搭理她了。”
“金和成也不出去打工了,有時候在家裡磨刀,磨完刀就在村裡轉,盯著人看”
“誰被他看,誰都後背發涼。”
“大家就更躲著他們了。”
“但越是這樣,他們就越覺得我們是心虛,孩子就是我們害的。”
“村裡人成天提心吊膽的,被他們兩口子折騰的沒一天好日子過。”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但是突然有一天,這兩口子不鬧了,金和媳婦不罵人了,金和也不磨刀了,兩口子收拾了東西出了村,看樣子是出遠門。”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當他們是自己想通了,要去外面散散心。”
“可還沒高興幾天,更嚇人的事情發生了。”
馮老婆婆說了很多,現在終於到了重點。
我們都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那天村裡有幾個孩子,在墳地邊上玩。”
“突然金和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手裡還拿著刀,比鬼還嚇人。”
“孩子們都嚇壞了,一個勁的叫和哭。”
“大人們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一看金和那個樣子,也是嚇的不輕。”
“但孩子都是自家的血脈,再危險也得護著啊。”
“金和嚷嚷著,是那些孩子們害了他們家可兒,要殺了他們報仇。”
“大家本來就被他們家欺壓了這麽久,終於忍不住了。”
“好幾個人,跟他打起來。”
“混亂中,也不知道是誰推的,反正金和摔了一跤。他的刀剛好插在自己身上,再也沒爬起來。”
“大家都傻了,誰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但不管怎麽說,人死了總要處理。不能扔在墳地裡不管,大家就忍著害怕把金和抬回家。”
“沒想到金和媳婦就在家裡,本來大家以為她又要大鬧一場,誰知道她不哭不鬧的,根本不說話。”
“她這樣,大家反而有點害怕。”
“金和死了,大家心裡多少有點內疚,也可憐他們家就剩她一個女人家了,就幫著操持後事。”
說到這,馮老婆婆突然停下來。
我和蘇森等了一會,她還是沒有開口,似乎在猶豫什麽。
一旁的於春秀也露出奇怪的表情。
“婆婆,怎麽不說了?”蘇森問道。
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候,她卻突然不說了,這不是故意讓我們著急嗎?
“我們村的喪事有個習俗,死人要戴著面具下葬。”沉默了一會,馮老婆婆才重新開口。
“這個我們聽說過。”
“大家在個金和戴面具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他的腦袋突然自己掉了,咕嚕嚕的滾到了外面去,不見了。”
“什麽?”
我和蘇森都大吃一驚。
“腦袋是自己掉的?”
“誰也沒見過這種事,大家都很害怕,就草草的把金和埋在了院子裡。”
“過後好一段時間,大家都不敢去他們家,也不知道金和媳婦什麽情況。”
“金和媳婦從那之後,再也沒出過門。”
“時間久了,大家覺得不對勁,就一起壯著膽子去他家。”
“屋裡已經沒人了,金和生前喜歡坐的那張椅子,就擺在屋子中央。”
“後院裡,埋著金和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種了一棵桑樹。”
“裡裡外外都沒有金和媳婦的影子。”
“一開始大家隻當她走了。“
“後來才知道,她跳井了。”
“有次,村裡有個人從他們家外面過,能聽到屋子裡有哭聲。還以為她回來了,就進去看了下,發現哭聲是從井裡傳出來的。”
“他嚇的趕忙就跑出來,把這事告訴大家。”
“第二天白天,大家去井邊看,發現井不知道什麽時候枯了,井裡確實有個人。”
“因為害怕,大家就倒了些土進去把那口井填了,然後還用石頭把井口蓋住。”
“本來以為這個事情就這麽完了,但是.”
“沒多久,和金和打架的那些人,都突然生病,高燒不退,沒幾天就死了。”
“我兒子就是其中一個。”
馮老婆婆的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真實的悲傷。
“村裡本來有口共用的井,但有時候打起來的水裡能看到頭髮絲,味道也不對。”
“大家都說,是金和兩口子心裡有恨,死了都不放過我們。”
馮老婆婆乾枯的老手抹了一把眼睛。
於春秀卻沒什麽表情。
蘇森又問:“就是因為這樣,你們才搬出村子的?”
“也不全是吧,本來大風村位置就不好,條件就苦”馮老婆婆唉聲歎氣。
“但是沒想到,都這麽多年了,他們居然咽不下那口氣,胡亂害人。”
“就沒人能治治他們嗎?”
“作孽啊!”
馮老婆婆靠在竹椅上,說了這麽多話,她顯得非常的疲憊。
抱著布包的手松開了一些,裡面微微閃著銀光,好像是一些首飾。
於春秀垂著頭,瞟了一眼布包,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
老屋一家三口的事情差不多弄清楚了。
但我和蘇森都明顯的感覺到,馮老婆婆隱藏了什麽。
馮金和的腦袋,真的是自己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