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怪蛾漫天，寒氣肆掠。

  袁叔手裡那一點燭火，隨時都可能燃燒殆盡。

  我站在大門口，望著天色一點點變亮。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門衛室裡卻一片死寂。

  門衛老毛只是個紙人，怪不得他從不出屋子。

  陰暗的天幕下，不遠處的兩個人影距公寓越來越近。

  一紅一綠。

  走起路來似乎不需要邁腿，就那麽迎風平移，輕飄飄飄的像風箏一樣。

  “你怎麽還不走，快啊！我擋不住了！”袁叔已經催促我多次，他手裡的燭火只剩一點，蠟油滿手都是。

  但我就是不緊不慢的站在門口，急的他眼睛都紅了。

  “快啊——”

  “啊”

  一聲慘呼，最後一點燭火熄滅，袁叔被怪蛾撲倒在地。

  “燒，一定要燒了這.”

  數隻尖尖的口器扎進他的後頸，他翻著白眼，痙攣一般的身後，聲音越來越小。

  直至被怪蛾全部淹沒。

  叮——

  放在胸口的手機震動，清脆的提示音響起。

  我這才背著解寶方邁出大門。

  天剛剛亮。

  四周的一切還很昏暗。

  那一紅一綠兩個人影已經飄過了擋車杆。

  蒼白的膚色，鮮豔的衣服，大紅的腮幫子，詭異上翹的嘴巴。

  正是紙扎店的兩個紙人。

  只不過，此時的他們被畫上了眼睛。

  兩個黑溜溜的點，在蒼白的臉龐微微轉動，陰森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你們來的正好，我剛好缺個點火的東西。”

  我笑眯眯的看了兩個紙人一眼，把解寶方放到一邊。

  手裡的蠟燭還剩一點。

  夠了。

  等它們走近以後我發現，紅衣的紙人的手裡捧著一套紅色的衣服，綠衣紙人的手裡捧著厚厚一遝冥幣。

  那衣服的塑料包裝上沾著不少泥點和汙漬，正是老頭之前賣給我的那一套。

  兩個紙人一左一右飄到我跟前，對我鞠了一個躬。

  一股陰冷的寒意飄來，似乎要將我凍住。

  “兩位奴才恭送大老爺上路！”

  紅衣紙人手一抖，紅色的壽衣從包裝裡滑出來，它展開衣服，要給我披上。

  “大紅衣服穿上身，黃泉路上多開心.”

  詭異的詞兒從上翹的嘴裡飄出來。

  綠衣紙人把手裡的冥幣，往空中一撒。

  “金銀財寶才來開路，陰司開門笑臉迎”

  轟——

  不等它們念完，我便把蠟燭靠近紅衣紙人的臉。

  遇火即燃。

  那張詭異的臉瞬間被燒成一個洞，身體僵在原地不動了。

  我緊接著又把綠衣紙人點燃，然後拿起兩個沒什麽重量的紙人，朝公寓大門扔去。

  裡面黑乎乎的，怪蛾門密密麻麻的趴在牆壁上。

  寒風時不時的蕩過。

  燃燒的紙人剛被扔到地上，轟的一聲，地板像是紙糊的一樣，竟然著火了。

  火勢迅速擴散，越燒越大，朝著樓上躥去。

  門衛室也著了，裡面的人影迅速燒成了灰燼。

  門衛也是一個紙人。

  “嗚嗚嗚——”

  寒風鬼哭狼嚎的朝樓上逃。

  怪物們卻撲向了燃燒的大火，被燒成一片片灰燼，慘叫連連。

  公寓裡面如同烈火地獄。

  火勢逼人。

  我帶著解寶方遠離了大樓。

  大樓越縮越小，最後竟然只有一輛車的大小。

  沒幾分鍾的功夫，整棟樓被都熊熊的火焰包圍，迅速燒了個乾淨。

  原來這根本就是一座紙樓！
  地上留下一片焦黑，無數的黑灰在空中飄零。

  所以一切都變成了灰燼，包括死在裡面的人。

  一張殘缺的舊海報像斷了翅膀的蝴蝶，歪歪斜斜的飛過來，落到我的腳邊。

  是這棟樓曾經的銷售海報。

  無憂城——給你一個無憂無慮的家.
  真是諷刺。

  我冷笑搖頭，沒有馬上喚醒解寶方，而是看向四周。

  這裡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

  四周是茂密的樹林。

  正是昨天見過的地中海造型的地方。

  “老頭，不打算出來說兩句？”我對著樹林的方向喊道。

  兩秒後。

  紙扎店的老頭陰沉的從大樹後走出。

  “昨天我就看出你不一般，可沒想到，紙人送葬和買命錢都奈何不了你。”

  “原來買命錢是你讓袁叔放的，我說嘛，我跟他無冤無仇的，他幹啥害我。”我點點頭。

  “但我跟你也無冤無仇，你又是為什麽呢？”

  “被你燒了的這棟樓。”老頭目光黯然的望著飄零的灰燼。

  “昨天你一來我就留意到了，你到處打聽無憂城，我用葬衣試探，你竟然不上當。雖然我叫老遠做了手腳，可惜.”

  “原來你也是為無憂城老板做事的，不過為何你不住在樓裡？”

  “我和老遠各司其職。”老頭道，“他管理大樓，我負責篩選尋找無憂城的人，必須符合條件才能進入。”

  “但那小子竟然把你帶進樓”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解寶方，“或許是天意。”

  “此等喪盡天良之事，老天怎會放著不管？”

  我有些意外老頭的坦白：“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我並非生來就是惡人，助紂為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如今任務失敗，我難逃一死。”

  老頭眼露悲涼。

  “小夥子，方城只是幕前的走狗，在他身後有更大的勢力，是什麽人我不能說，不然我的女兒也有災難。”

  “你不是凡人，我相信你能扳倒幕後黑手。”

  “那時候，懇求你幫我女兒帶句話。”

  我看著他：“你女兒是誰，你怎麽有把握我能碰到她？”

  “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她牽連太深，如果你碰到她，請你告訴她.回頭是岸。”

  老頭竟突然跪下來，朝我磕了一個頭。

  “老漢我在這裡先謝過了！”

  然後，他爬起來，對我拱了一下手，轉身離開。

  “他們的人很快就會過來，你趕緊離開。”

  他的背影很淒涼。

  又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但再可憐也不是殘害無辜的借口。

  我搖搖頭，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焦黑的殘疾，心中一陣肉痛。

  大樓的所有一切都毀了，包括我的車。

  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豪車，但跟我東奔西跑這麽久，早就有了感情。

  這筆帳算在無憂城幕後之人的頭上，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眼神冷了一下。

  我背起解寶方快速離開荒地，到了鎮上，以解寶方突發疾病為由，高價叫了一輛出租車，火速趕往城區。

  出租車剛剛出發，我就看外面，有兩黑車在通往無憂城的那條小路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