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就走。”

  我巴不得早點到無憂城。

  撐開黑傘，我和他一塊走了出去。

  地上已經有了不少積水。

  濕滑泥濘。

  我們走的不快。

  路過瘋老太婆的棚子，我朝裡看了一眼。

  老太婆睡在一片雜亂潮濕當中，一動不動的。

  “這個瘋老太太也挺可憐的，家人都死了，就剩她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地方。”我搖了搖頭。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別看她現在可憐，說不定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解寶方加快腳步，匆匆走過棚子。

  好像很忌諱似的。

  “寶哥，你也信克死那一套啊？”

  “有些事說不清，我在這呆了大半年，多少也聽說了一些，都說他們家的人，是被她給逼死的。”

  等和棚子拉出一段距離，解寶方才回答道。

  “不會吧？她把自己家人逼死了，對她有啥好處？”

  “她以前是個別凶悍的婦女，也就是俗稱的潑婦，罵街能罵上三天三夜那種。性格特別要強，一點虧不能吃。”

  “管男人像管孫子似的，對公公婆婆也凶。”

  “公婆天天給他們洗衣做飯，她還嫌公婆是累贅，就鬧著要分家搬出來住，逼著她男人買房子。”

  “後來她不知道在哪看中一套房子，但錢死活湊不齊，天天罵男人沒出息。”

  “公婆不忍心看兒子受氣，就把老房子賣了把錢給他們湊上，回村裡老屋住。”

  “但回去那天下大雨，路上滑，他們老胳膊老腿的，不小心摔到溝渠裡，爬不起來。”

  “等雨停了，別人發現的時候，他們早沒氣了。”

  我問：“那後來房子買了嗎？”

  這故事的前半段，倒有些像直播間給出的提示。

  “沒有，她男人帶著錢去交款的那天路上，出了車禍，當場就死了。”

  解寶方連連搖頭。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被她給作沒了，家破人亡的，你說她是不是活該？”

  故事的後半段，和直播間的提示就不一樣了。

  我又問：“她沒有孩子嗎？我看她瘋瘋癲癲的，念叨著找什麽寶貝孫子。”

  “哪有孩子？她那孫子好像是條狗，不知道哪撿來的，後來因為亂咬人被打死了。”

  “幸好她沒生孩子，不然，攤上這麽一個媽，這孩子指不定多慘呢！”

  “反正這鎮上誰也不想搭理她，就怕沾上晦氣！一開始我還可憐她呢，給她點吃的什麽的。”

  “結果每次碰見她之後，總會倒霉，談好的單子都能黃。”

  “後來聽說了她的事，我是能有多遠避多遠。”

  我笑了笑：“那也不至於吧，說不定就是巧合。她要真這麽厲害，這鎮上的人還能平安生活到現在？”

  “做我們這行的，幾乎天天往墓地跑，多少見過一些怪事。有些東西說不清，反正不管真的假的，避一避總是沒錯的。”解寶方很認真的答道。

  “怪事？”我頓時來了興趣，“在哪遇到的怪事？給我講講唄，要能寫到小說裡，我一定請你吃飯。”

  “你膽子大就算了，也不怕嚇到看書的人，這些事我一想起來心頭就發毛。”

  解寶方搓了搓肩膀，好像很冷似的。

  這時候，雨又有下大的趨勢。

  “看樣子現在回不去了，先去鎮裡找個地方避一會，等雨小了再回去。”

  說著雨點就劈裡啪啦的砸下來。

  就算打著傘，也遮擋不住。

  前面就是鎮子的街道了，我們乾脆幾步跑過去。

  解寶方直接帶我去了一家茶館，看樣子是老顧客，跟老板很熟。

  坐下來，要了兩杯茶，一邊用紙巾擦身上的水，一邊望著外面的大雨。

  外面已經成了水的世界。

  到處霧蒙蒙的一片，已經看不見遠處的景物了。

  深秋初冬季節，這樣的大雨很少見。

  但更稀罕的是，竟然響起了隱隱的雷聲。

  “冬打雷，不是個好兆頭.”

  茶館裡有兩桌打小麻將消磨時間的老人，抽空從牌桌抬起頭，望一眼外面的大雨，搖了搖頭。

  “冬打雷，雷打雪，十個牛欄九個空”

  “今年冬天怕是要下大雪哦，也不知我這老骨頭能不能熬過去.”

  老人們邊打麻將，邊閑聊。

  “怕啥，你上城裡兒子家去住不就行了，叫他給你開空調，不比你抱個暖水瓶強？”

  “話說的輕巧，你怎不去城裡找你閨女？城裡電費貴著咧！”

  “那不一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那就不是一家人了，養兒才是防老的。”

  “你那都是幾百年的老黃歷了，兒子女兒都一樣，你就不想去城裡住住新房子”

  “好意思說我，你不想？那買房子的錢，可是你一輩子的積蓄.”

  “這也不能怪孩子們啊，城裡那麽房價高，咱不幫襯著，他們連個家都沒有，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小地方吧，前途都給耽誤了。”

  “說是這麽說，可咱們辛苦一輩子，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住過”

  “行了行了，都一把老骨頭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又老又臭的，就別去城裡給孩子添堵了。想住新房子，就給自己挑塊好地唄！”

  “咱活著沒住新房子，死後總行吧？聽說現在的墓穴還有大別墅，什麽金童玉女.”

  “那推銷員小解不正好在嗎”

  “哎，大媽，我在呢！”

  解寶方立刻就提著公文包過去了，熟練的拿出資料。

  “這些你們都看過了，但就跟城裡買房是一個道理，好的位置它不等人啊。”

  “大爺大媽要是看中的話，就早點下手，早買早放心不是？”

  “就算以後自己不用，還能留著升值呢”

  他臉上帶著笑，十分賣力。

  茶館老板也是個老頭，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我算是知道，解寶方為什麽是這裡的熟客了。

  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

  我沒什麽事做，乾脆點了一根煙，跟茶館老板聊了起來。

  “大爺，他說的那麽好，你就沒想過在他那買塊地？”

  “你是他什麽人？”

  “我們也是剛剛認識的，他讓我填填個資料，幫他完成個任務。聽他說的挺好的，我都想給家裡老人備塊地了。”

  茶館老板小心的看了一眼解寶方，小聲道：“你可別聽他亂忽悠。”

  “那地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