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老太婆賴在我的車邊，不肯走。

  我索性關窗鎖車，走到一邊去。

  “她家裡沒人管她嗎？”我問提醒我的好心人。

  “哪有什麽人管？她家裡人都被她克死完了，最後剩條狗，結果狗也死了，簡直就是掃把星。”

  “這麽厲害？”

  “那可不！你這被她沾上晦氣，說不定會倒霉幾天，回去找個地方拜拜吧。”

  好心人說完，生怕瘋老太婆把目標轉移到他身上，連忙就躲遠了。

  老太婆坐在我的車邊，又哭又笑的，不知道要鬧多久。

  家裡人都死光了，也的確挺可憐的。

  但再可憐也不是我造成的，和直播無關的人和事，我不想搭理。

  我準備四處隨便逛逛，等會再回來。

  沒人搭理，老太婆應該一會就自己走了。

  小鎮面積不大。

  可能今天也不逢集，街面上人很少，很冷清。

  中老年人居多，現在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去了城市，整個鎮子沒什麽活力，暮氣沉沉的。

  今天天氣也不好，陰雲聚集，空氣沉悶。

  看樣子很快會下雨。

  我隨意逛了一圈，在街尾發現一間喪葬用品店，有個老頭坐在門口拿了個火盆在燒紙。

  大白天的燒紙
  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發現店鋪的角落裡竟然放著幾個紙人。

  紙扎術？
  我來了興趣，幾步走了過去。

  “小夥子，你要買東西？”老頭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枯黃的臉。

  “我剛碰到個瘋老太婆，聽說她是掃把星，有沒有東西能去去晦氣？”我順口道。

  “她只是個可憐人而已，被那些東西跟了一輩子”老頭搖搖頭，又看了看我。

  “你沒碰到她的手吧？”

  “沒有，不過她摸到我的車了，這算不算接觸？晦氣會不會傳到我身上？”

  老頭眯了眯眼睛，老臉上露出一抹疑惑：“晦氣沒看出來，邪氣倒是”

  “你是不是被別的怪東西纏上了？”

  “我也不知道，你這有辟邪的東西嗎？”

  “你去店裡坐一下，我把紙燒完了就過來幫你看看。”

  “好。”

  我走進老頭的店。

  很老舊了，牆壁斑斑駁駁的，貨架子都是以前的老木頭。

  可能因為老頭年紀大了，手腳沒那麽利索，店裡打掃的也不乾淨。

  地上有灰塵。

  天花板的角落也掛著蛛網。

  屋子裡還有股說不清的酸臭味。

  我環視一圈，就把注意力放到堆在牆角的紙人身上。

  是一男一女，歪歪斜斜的靠著牆壁。

  沒有眼睛，表面落了一層灰。

  可見很久沒有動過了。

  鮮豔的衣服，大紅的腮幫子，上翹的嘴角，配上空白的眼睛，怎麽看都詭異。

  “莫看了，看久了魂魄就被他們收走了。”

  老頭的聲音冷不丁的從我身後冒出來。

  “它們不就是普通的紙人嗎？這麽危險的話，你還敢擺在屋裡？”

  我回頭。

  老頭站在門口，身後是在火盆裡燃燒的黃紙，灰燼微微飄起來，在空氣打著旋兒。

  “有些東西放久了，就成精了。”老頭扶著門框，顫顫巍巍的走進來。

  “那你不害怕嗎？”

  “我從來不看他們的眼睛。”

  老頭對我指了下椅子。

  我坐下來。

  “你身上的東西，我看不全，就感覺邪的很，不像是在瘋婆子身上沾到的。”老頭使勁看了看我。

  “跟著她的東西可沒這麽厲害。”

  “跟著她的是啥呀？你都看出來了，怎麽不幫幫她？”我好奇問道，懷疑老頭是不是真能看出什麽。

  “都是債，都是命，萬般不由人，外人插不了手。”

  老頭晃了晃腦袋，去貨架摸索了一會，翻找出一個東西來。

  “你這個情況我說不清，但你可以試試我這個法子。”

  他用抹布擦了擦灰，把那東西遞給我。

  我拿過來一看，竟然是一套裝在透明塑料盒裡的壽衣。

  還是大紅色。

  “這個？”我很驚詫。

  “要是晚上有東西來找你，你就穿上它，說不定就躲過去了。”

  “裝死人？”

  這老頭有點意思。

  我走的是邪修的路子，身上當然有邪氣，他在民間吃陰陽這碗飯，看出一點端倪也正常。

  但他說話模棱兩可的，讓人吃不住，他是真看出什麽了，還是故弄玄虛。

  畢竟，這是江湖神棍慣用的伎倆。

  “那這個多少錢？”我問。

  “都是緣分，你看著給，多少都行。”老頭很淡定。

  “我身上現金不多，50怎麽樣？”我摸出一張百元的鈔票。

  “都行。”

  老頭拿過錢，放進櫃子裡，從裡面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舊50元，找給我。

  不貪錢。

  難不成是真心想幫我？
  但我總覺得他沒那麽好心。

  “謝了，大爺。”我把找的錢塞進兜裡，拿著大紅壽衣站了起來。

  老頭很淡然的擺擺手。

  “對了，大爺，你們這附近有沒有一個叫做無憂城的地方？”走到門口，我忽然回頭。

  “沒聽過。”老頭的表情很平靜，對無憂城這個名字顯得很陌生。

  我不再多問，走出了紙扎鋪。

  但轉身的時候，眼睛的余光好像瞥到，角落裡那對紙人轉頭了。

  原本空洞的對著正前方的腦袋，微微偏移，望著門口。

  隱約中，好像有嘻嘻的笑聲傳了出來。

  我回頭望了一眼。

  發現老頭站在紙人旁邊，好像在和它們說話。

  等我拐過彎再回頭看的時候，喪葬店的大門已經關閉了，門口只剩滿是黑灰的火盆。

  “有點古怪。”

  我看了眼手裡的大紅壽衣，忽然發現不對勁。

  屋子裡光線暗，我當時看的不真切。

  這時候才發現，壽衣的材質竟然是紅紙。

  這是給紙人穿的衣服。

  我再摸出老頭找的50元，展開。

  冥幣。

  “就騙100塊錢，這格局未免也太低了。”我其實沒怎麽把他放在眼裡。

  他的屋子陰冷冷的，有股陰氣，我又不是看不出來。

  只是想他看搞什麽么蛾子，還有很好奇那對紙人，所以沒有拆穿。

  “給我這套紙衣是打的什麽主意呢？”

  我沒把紙衣扔掉，就想看看到了晚上會發生什麽。

  天空愈發陰沉。

  烏雲大團大團累積。

  空氣中飄起了雨絲，小鎮的街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

  我快步往回走。

  到了停車的地方，發現那個瘋老太婆竟然還在，只是沒有哭鬧了。

  仰著頭，呆呆的望著陰暗的天空。

  天空的烏雲擠在一起，很像一張巨大猙獰的鬼臉，在俯視著這冷清的座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