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前面就是汽修站。

  我停下來，左右看了看後，走到一棵大樹後面。

  老屋門口撿到的紙團，被我展開。

  裡面就三個字。

  救救我。

  不是用筆寫的。

  紅色的血字。

  就是那種弄破手指寫下的血字。

  血跡都還沒有乾透。

  村子裡還有活人？
  我抬起頭，回頭看了看樹枝掩映中的老房子。

  頓了頓，我收回目光。

  紙條揉成一團揣進兜裡，我轉身朝汽修站走去。

  沙沙——

  這時，不遠處的樹枝晃動了一下。

  水珠滴滴答答灑落下來。

  我皺了下眉，扭頭朝那個方向看去。

  搖晃的樹枝後面，是一個女人慌慌張張跑開的背影。

  她又是誰？

  我朝那女人追了過去。

  女人動作很笨拙，好像行動不便，小心翼翼的跑的不快。

  沒幾步就被我給追上了。

  “別，別”女人自知跑不過我，轉過身露出一張微胖的害怕的臉。

  明顯是個村婦，長的並不好看，穿著也普普通通。

  “你是誰？”

  我很詫異。

  她的肚子高高聳起，明顯是個孕婦。

  “我是他們家的媳婦。”孕婦指了一下汽修站，聲音很小，生怕別人知道似的。

  “你一個孕婦，看樣子都快生了吧，下雨天路滑，你獨自跑出來不怕出事？”我懷疑道。

  “我就是在家裡呆的悶，隨便出來走走。”孕婦眼神閃爍，人看起來不太聰明，連說謊都不會。

  “哦，這樣啊，那要不要我幫你叫他們來接你？”我故意道。

  “別，別！”孕婦露出害怕的表情，雙手抱著高聳的肚子，“不能讓他們知道。”

  “為什麽？”

  “他們不讓我亂跑，知道我一個人出來，會打我的。”孕婦小聲道。

  “打孕婦？這還是人嗎？”我表情震驚。

  其實心裡並不意外。

  從老板娘之前話裡的打死二字，這家人的問題就稍見端倪。

  “你是客人吧，別告訴他們，求你了。”孕婦抱著肚子，可憐巴巴的哀求道。

  “我為什麽要幫你呢？”我眯著眼睛，“萬一他們知道了，還以為我跟你有什麽，那我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

  “不，不會的，你不說他們不知道，我不會說的！”孕婦連連擺手，著急的朝我湊近一些。

  更加小聲的說道：“我從後門進去，你不說，他們不知道。”

  我聞到她嘴裡也有一股難聞的臭味。

  “後門？在哪？”

  “那邊，柴堆那。”孕婦伸手一指。

  我順著望過去。

  汽修站的房子後面，灶房外堆著乾柴的旁邊，的確有一扇虛掩的小門。

  “我可以幫你，但你得給我一點好處才行。”我微微一笑。

  孕婦臉色大變，雙手抱胸，後退兩步：“你，你不能！”

  “你想多了。”我瞪了她一眼，“交換條件，你得告訴我這村裡的情況。”

  “你要知道啥？”孕婦依然小心翼翼。

  “村裡除了你們，還有人住嗎？”

  “有是有，都老了，不出門。”孕婦的話含糊不清。

  “為什麽不出門？”

  “老了，乾不了活了”

  我看了看孕婦，道：“那這樣吧，我換一種方式問，你們村裡有皮匠嗎？”

  話一出口，孕婦何止是臉色大變，甚至全身都是一顫。

  “你，你問這個做啥？”

  “我是個生意人，收點手工藝品拿到城市裡賣。這種東西，在外面值錢。”我沉穩說道。

  “城市？”孕婦愣了愣，眼神裡浮現出向往的神色，“城市是什麽樣子？”

  “很熱鬧，人很多車很多，你沒去過也該在電視裡看到過吧。”

  “電視壞了.”孕婦黯然地低下頭，“村裡早就沒有皮匠了，都老了，乾不了活了”

  “那”

  “啊！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該找我了.”

  我還想再問點什麽，孕婦突然回過神來。

  “求你別說！別說！”

  她小心的捧著沉甸甸的大肚子，急急忙忙跑向後門。

  拉開虛掩的門，朝裡看了一眼後，才放心的進去。

  雖然慌張，但熟練的動作說明她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汽修站一家為什麽不允許她外出？
  難道她是拐賣來的？

  如果這樣，她剛才應該向我求助才對。

  是為了肚裡的孩子？

  聽說有很多被拐賣的女人，有了孩子以後就死了心，再也不想往外跑了。

  這家人問題不是一般的大。

  我不打算多管閑事。

  走進樹林，繞到大路上。

  我慢吞吞的走回汽修站。

  “喲，老弟，你回來了。”

  剛進大門，老板娘的粗嗓門就飄過來了。

  “這一腳泥的，是上哪轉悠去了？”

  她還是倚在彩鋼棚門口，誰一進門，她都能一眼看到。

  我看了看自己在林子裡踩的滿腳泥，笑道：“我在路上走的時候，看到林子裡有幾朵菌子，覺得稀罕就去進去看了看。”

  “不過那菌子上面一層綠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毒，就沒帶回來。”

  “沒帶回來是對的！”老板娘笑道，“大山裡不乾淨的東西多，別沾上點什麽，可惜了這麽俊的臉。”

  “感謝老板娘關心，你這裡有飯菜嗎？走了一趟，肚子有點餓了。”我故意道。

  “我們鄉下人的飯菜都糙，怕弄壞你的肚子，我們自個都不願意吃呢。”老板娘還是那套說辭。

  “一樓有泡麵這些小吃，我家小女兒芳芳在那守著呢，想吃什麽盡管買。”

  “那好吧。”我回到一樓。

  少女芳芳就坐在櫃台後面，正一針一線的做鞋墊。

  聽見動靜，抬頭朝我笑了笑。

  “客人，你回來了。”

  “給我來兩包泡麵。”

  芳芳放下鞋墊，轉身去櫃台取東西。

  我看了一眼鞋墊。

  黑底紅花。

  底子已經全部做好了，紅色花紋才剛起了個頭，不知道是什麽圖樣。

  “泡麵的水要開一點，要我給你換一壺新的熱水嗎？”芳芳靦腆的笑著，把泡麵遞給我。

  “不用這麽麻煩，謝謝你.”我湊近芳芳，對她笑了笑。

  “你對每個客人都這麽熱情嗎？”

  她頓時臉一紅，慌忙把頭低下去。

  “客，客人，還要別的嗎？”

  “沒了，謝啦！”

  我沒聞到她嘴裡是否有味道，拿著面走向樓梯。

  但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我的後背。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神色有點怪，把臉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