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排山倒海朝我席卷而來。
盡管穿著緊身的潛水衣,我還是感覺渾身的冷汗都在這一瞬間冒了出來,每一個汗毛都豎了起來。
全身冰涼,我僵硬的轉動身體,看向那兩具緊緊相擁的新娘屍骸。
大紅色的嫁衣在水中飄蕩,兩具屍骸隨著波浪緩緩轉動。
她們似乎沒有臉,腦袋前後都長著長長的黑發。
黑色的發絲一部分和水草纏在了一起,一部分朝著四周散開,像是水蛇一樣朝著我奔湧而來。
後退,本能的後退。
我心中的驚懼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黑發爬上了我的身體,冰冷滑膩,帶著腥臭的味道。
我不知道“全副武裝”的我,為什麽還能感覺到這些,只是慌亂的揮動著多功能刀。
這次沒有那麽幸運。
鋒利的刀刃沒能割斷黑發,越來越多的發絲爬上我的身體,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像是築繭一樣把我緊緊包裹。
身體不能動了,刀子不知道落去了哪裡。
雙眼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黑發朝著我迎面衝來,隨即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姐姐看好我的我的紅嫁衣,不要讓我太早太早死去 。”
“夜深你飄落的發,夜深你閉上了眼。 ”
“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屬於你屬於我. ”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寂靜的世界裡,突然響起了輕靈哀婉的歌聲。
“嫁衣是紅色的 ,毒藥是白色的 。”
“但願你撫摩的女人流血不停,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錯。”
“但願你撫摩的女人正在腐爛,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錯 ”
歌聲裡仿佛包含著無盡的哀愁和悲傷,讓人聽著也情不自禁的想要落淚。
動了動眼皮,我終於睜開眼睛,看到的並不是陰森幽寂的水下世界,而是幽靜的山谷和潺潺的水面。
仍然是夜晚,但我的雙腳踩在結實的水壩之上。
怎麽回事,張建明把我拉上來了?
我驚疑不定的望向四周,涼亭裡的確有一個人,只不過不是張建明,而是一個身穿紅色嫁衣的女人。
女人背對著我,身姿婀娜,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散開。
一盞昏黃的風燈放在身旁,坐在涼亭的石凳上,輕輕的晃動雙腿,哀婉的歌聲正是從她的嘴裡傳出來的。
又是幻覺?
我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重新睜眼,看到的還是同樣的畫面。
那女人是誰?
我試探著朝女人走近。
或許是腳步聲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慢慢的站起來,轉身過身體,動作欣喜的朝我跑來。
“建明,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我猛然止住腳步,眼睛大睜。
燈光之下,那女人轉身過後,原本該是臉龐的地方竟然全是黑發。
她根本沒有臉,腦袋的兩邊都是頭髮,和水裡那個黑乎乎的人頭一樣。
她就是人頭的主人?!
我把手摸向腰間,想要找出防身的武器,卻什麽都沒摸到。
腰包不見了。
我身上的衣服,竟然從潛水服變成了男式印花長衫。
這不是男人結婚時穿的衣服嗎?
“建明,你就這麽偷偷跑掉,沒有被姐姐發現吧?”沒有臉的女人,歪著頭很關切的對著我問道。
喉嚨發緊,我根本無法回答,想要後退,卻發現有股看不見的力量,把我推進了涼亭。
“你看我的嫁衣好看嗎?”恐怖的女人拎著裙子轉了一圈,動作裡帶著的嬌羞,愈發讓人毛骨悚然。
“你說過,帶我走的那天,就是我正式嫁給你的那天。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新娘啦。”
“時間不早了,我們抓緊時間走吧,要是姐姐追來,我們就跑不掉了。”
我像是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頭新娘親昵的挽住胳膊,往涼亭的另一邊走,上了鐵架橋。
“建明,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走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停下來,身體根本不受控制,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是不是還記掛著姐姐?”
“你到底喜歡誰?我們之中,你只能選一個!”
人頭新娘越來越傷心,捂著頭嚶嚶的哭泣起來。
“妹妹,妹妹!”
鐵架橋的另一邊,突然跑來一個同樣身穿嫁衣的女人,她也沒有臉,只有滿頭的黑發。
兩個女人一模一樣,在我的一左一右。
“張建明,你放開我的妹妹!”
“姐姐,求求你,不要搶走他!你說過,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和我分享,為什麽偏偏他不行?”
“妹妹,他根本不是真心對你的!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啊!這個世界上,只有姐姐才是真心對你的人!”
“你說謊,你就是怕他喜歡我,你才是騙子!”
“妹妹.”
兩個女人爭吵起來。
我的內心極度怪異,難道這是她們落水前的畫面?
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
“妹妹,我愛你勝過我自己,我說過,只要他是真心對你,我沒什麽不能放手的!可他騙了我,也騙了你!”
“他答應和我結婚,卻又偷偷把你約到新娘潭,說要帶你私奔。你這個傻丫頭,這樣的男人不能要啊.”
“不,你騙我,你騙我,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妹妹突然被人推進水裡,不停的在水中掙扎。
“救命啊,救命啊姐姐”
“張建明,你為什麽要推我妹妹下水?你這個畜生!”
“妹妹,別怕,姐姐來救你了。”
身著大紅嫁衣的姐妹倆在水中緊緊擁抱,望著岸上冷漠的男人,帶著無盡的恨意,慢慢的沉了下去。
冰涼的雨滴落在我的身上,突然一陣大風,卷起一片浪花朝我打來。
當我重新睜眼之時,仍在水底。
兩具新娘屍骸抱在一起,那些黑發如同就像是內心的仇恨一般,日益生長,越來越長。
我的身體像是木乃伊一樣,被緊緊黑發緊緊纏繞,越收越緊。
氧氣罩早就掉落,冰冷滑膩的黑發勒著我的脖子,肺部像是要炸了一樣。
“殺了我根本無濟於事,張建明就在水壩上面,有本事你們去找他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渾濁的河水灌進口腔,聲音含混不清。
但我的脖子一松,黑發慢慢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