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趙，鄴城，司空府。

  在整個石趙，一般的高級武將都是胡人。趙人(即漢人)一般是不掌兵權的。但也趙人例外，那個人就是李農。李農是石趙的三公之一。同時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乞活軍的首領。準確的來說是投靠石趙的乞活軍首領。在石趙的南方，還有部分乞活軍沒有投靠石趙。不過那些乞活軍的實力並不強。

  李農的這支乞活軍是真正的乞活軍。而不是劉夜之前遇到的那支披著乞活軍的外皮，實則只是普通的流民軍。

  不過李農的這支乞活軍能夠完整地保存下來，也是有代價的。每當石趙遇到戰事時，乞活軍都需要派兵助戰。石虎的統治非常殘暴，石趙境內每年都會有大量的趙人起義。而鎮壓這些起義的主力就是乞活軍。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諷刺。被視為北方反抗石趙統治的象征，被趙人(漢人)稱為英雄軍隊的乞活軍搖身一變，竟然成了石趙鎮壓趙人起義的劊子手。而作為首領的李農手上已經沾滿了趙人的鮮血。

  不過李農的拚命表現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反而引起了石虎的忌憚。雖然李農已經升到了三公。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這幾年來，石虎有意無意地開始削弱他在軍中的影響力。不僅如此，石虎還將他手中的乞活軍一分為二。將乞活軍的另一半交給了自己的養孫石閔來統領。

  李農知道石虎很忌憚他，他還知道府外有不少人想取他的性命。但他很聰明，一般沒有什麽大事都會待在府裡。也不和周圍的官員交往。

  李農沒什麽特別愛好，就喜歡釣魚。為此，李農特地命人在自家後院裡挖了一個大池塘，沒事時就喜歡來到這裡靜靜地垂釣。

  今天天氣不錯，李農特地帶著自己的幼子來到了池塘邊釣魚。

  不過今天李農父子倆的運氣似乎不怎麽好。釣了一上午，連條小貓魚都沒有釣到。終於李農的幼子李安有些不耐煩了。

  他對李農問道：“大人，秦公死了。我們什麽時候去祭拜一下?”

  “不需要了，老夫已經安排了你二兄代我們全家去祭拜了。”李農一臉平靜地說道。

  “那大人覺得秦公是被誰派人刺殺的?”李安問道。

  “殺死秦公對誰最有利，誰的可能性就越大。”李農回答道。

  “太子?彭城公?還是燕公?到目前為止，嫌疑最大的就是他們三個了。不過某覺得太子的可能性最大。畢竟太子與秦公的關系實在是太差了，而且太子與秦公的直接利益衝突最大。”李安想了一會兒道。

  李農有些欣慰道：“我兒有些長進了，分析的有理，不過你猜錯了。太子的可能性應該是最低的。畢竟太子是儲君，這是他最大的優勢。而且太子在鄴城附近擁有至少五萬精銳。最近你也應該聽說了，天王的身體並不怎麽好。太子完全可以等到天王駕崩後，直接率軍控制鄴城，以儲君的名義繼位，名正言順！”

  “可前段時間不是有謠言說天王要廢掉太子，改讓秦公繼位嗎？而且為了能夠讓秦公成功上位，天王正在削掉太子手中的兵權。”李安疑問道。

  聽了李安的話後，李農仔細分析道：
  “我兒也知道那是謠言啊！謠言幾時能信的！太子是天王的長子，而且並無過錯，不可能隨意地被廢除。天王寵信秦公，只是為了讓秦公能與太子相抗衡，防止太子獨攬大權而已。”

  “至於廢太子，那根本不可能。如果天王身體健康，那還有這個可能性。但問題是現在天王已經病重了，能活多久還不知道。這時，為了趙國，哪怕天王再不喜歡太子，天王都會求穩，而不是冒險。如果天王堅持要廢太子。一旦太子提前收到了消息，逃出了鄴城後起兵謀反。那局面絕對不是已經病重了的天王能夠控制得住的。哪怕擊滅了太子，趙國也會根基大損的。”

  “至於天王為什麽要削弱太子的兵權。主要是因為太子在鄴城的附近有太多屬於自己部曲了。已經嚴重威脅到了鄴城的安全。一旦天王病重昏迷。太子如果起兵謀反，這時候根本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他。而且就算是削了，那些從東宮剝離出來的部隊。這十余年來，早就打上太子的印記。太子在這些部隊裡的影響力實在是太高了。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消除掉的。老夫猜測天王的目的只是想把這些人遠遠地調離鄴城。不能讓太子一下子都集結起來。把太子在鄴城周圍的兵力控制在一個可控范圍內。”

  “所以老夫覺得太子只要忍上一年，等天王駕崩了。太子就是最大的贏家。完全沒有必要冒險。”

  李農又想了一會兒，繼續道：

  “反倒是野心勃勃的彭城公的可能性最大。先殺了秦公，掃除前面的障礙。等掌握朝堂的實權後，再嫁禍太子，讓天王收拾太子。最後再取漁翁之利。”

  “大人說得有理！”李安點頭道。

  就在這時，一名仆童小跑了過來道：“主人！琴行有人送信過來了，說是您的老友！”

  送信到琴行的老友，李農已經知道是誰了。

  “老夫的老友?真是稀奇啊！我倆已經有近十年沒有通信了，把信給老夫看看。”李農頓時來了興趣道。

  一旁的仆童立即把手中的書信遞給了李農。

  李農把信拆開，仔細地看了片刻後，歎氣道：“老友，你這又是何必呢?”

  李安有些好奇道：“大人，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李農敷衍道。

  見李農不想說，李安也沒有再問。

  “來人，給老夫備馬車！”李農對著旁邊的仆童道。

  “大人，你這是要去哪兒?”李安疑問道。

  “進宮！”李農的聲音有些低沉道。

  ……

  石趙，鄴城，建章宮。

  “還沒有找出凶手嗎？”剛剛醒來的石虎有些無力道。他真的已經老了，病了。

  “回陛下！暫時還沒有，不過廷尉他們已經加大了搜尋的力度。相信馬上就會有好消息的。”一旁的老太監吳福安慰道。

  “一群廢物，朕怎麽養了這麽多的廢物。連件小事都辦不好。”石虎怒道。不過聲音卻不高。

  “陛下息怒！”一旁的吳福跪下說道。

  “吳福，快給朕準備車乘。朕要親自去韜兒府上祭奠。”石虎吩咐道。

  “可是陛下。國師說您要多休息，多靜養，不能奔波勞累啊！”吳福提醒道。

  “滾！朕做什麽事情，難道還要你來管?”石虎咳嗽了一下，怒罵道。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準備。”吳福說完後便立即往外奔去。

  就在吳福走後不久，一名小宦官小跑了進來跪道：
  “稟陛下，司空李農求見！”

  石虎自言自語道：“稀客啊！他怎麽來了。”

  李農是三公，是石趙的重臣。他還不能不見上一面。

  “宣！”

  “諾！”

  ……

  “臣李農見過陛下！”李農進宮後立即行禮道。

  “李愛卿，你有何要事快說。待會兒，朕還要去秦公府拜祭韜兒。”石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秦公府?陛下此時萬萬不能出宮啊！”李農急道。

  “朕為什麽不能出宮?”石虎有些不高興道。

  李農立即跪了下來說道
  “陛下，現在殺害秦公的凶手還沒有被找出來。能在鄴城中輕而易舉地刺殺秦公的絕對不是什麽小勢力。凶手在鄴城中肯定還有其他同夥。”

  “現在敵在暗，我在明！一旦讓那些賊子得到了陛下出宮的消息，恐會對陛下不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請勿冒險！”

  “這?”石虎有些遲疑道。

  就在這時，老太監吳福回來了。

  他興衝衝地對石虎說道：“陛下，車乘已經準備好了。什麽出發?”

  “還去個屁啊！現在外面這麽危險。難道你想朕被那些賊子半路襲擊嗎？”石虎怒道。

  石虎終究還是沒有堅持去拜祭石韜。和拜祭石韜比起來，還是自己的老命更重要。

  而我們可憐的吳公公又一次成了石虎的泄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