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逍遙子和韋觀所在的村落數十裡外,一座山的深處,四個黑衣人,外加白袍老頭兒史林濤圍成一圈跪坐,情緒低落,相對無語的樣子。
“李奧,這是第幾次了?”
史林濤聲音嘶啞,臉上的皺紋貌似更濃密了,乍一瞧仿佛長了一堆眼睛似的。
李奧伸出四根手指:“四次,老師。”
“四次了啊!”史林濤長歎,“每次出擊至少付出一條性命,老夫快撐不住了。反觀對方,今日破天荒第一次傷到那韋觀,然而卻僅僅是皮外傷……”
李奧說道:“韋觀竟然真的會法術,難道不更說明,我們找對了人麽?”
“我們的目標,可會法術?”
“呃……學生指的是那個逍遙子。”
“逍遙子固然號稱什麽都會,可年齡對不上,名字也對不上。再者,你告訴老夫,目標有會法術的徒弟麽?”
李奧啞口無言。
目標不僅沒會法術的徒弟,也沒有會武功、懂醫術的徒弟。不是說目標沒學生,但絕非這種師徒傳藝的形式。話說回來了,他們對目標的了解也不多,畢竟資料有限。
史林濤說道:“我們必須承認現實,中原有武林高手,自然也就存在會法術的高人。大業為重,你我不該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戰鬥中浪費力量。”
李奧欲言又止。
“下面傳來消息,太子回京了。”史林濤說道。
四個黑衣人互相看看。
“所以,咱們可以進行下一步行動了?”瞧著仍舊病殃殃的黑衣人唐逆問。
史林濤點點頭:“但必須謹慎,皇宮亦有高手。盡量讓手下人做事,我們要保存實力,不能再輕易死亡了。”
史林濤的“復活術”以其生命為代價,那滋味,說實話不比親自死一回更好受。這段時間連續使用,已經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想想都心肝發顫的那種。
李奧尤不甘心:“那逍遙子這裡……”
史林濤咬牙:“最後試一次。”
“辛苦老師了。”
“你們保住性命,就是對老師最好的關懷。”史林濤沒好氣道,“瞧見那道士掐訣就趕緊跑,千萬別逞能啊!”
……
周青樨女扮男裝溜到館驛,找沈器私聊。
“做官啊。”沈器幾乎沒怎麽猶豫,“那就做嘍。”
周青樨一陣感動:“難為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受約束,入仕為官違背你的本性,不睡懶覺的日子很痛苦。”
這是誇我,還是嘲笑啊?
沈器擺手:“沒那麽嚴重啦,又不是這輩子賣給你父皇,哪天受不了就撂挑子唄。”
“啊?”
“掛印辭官呀,不聲不響把官印往房梁上一吊,愛怎怎地,哥們兒不伺候了,特別不負責任……不對,應該說是名利於我如浮雲,讀書人最愛這麽玩。”
“這合適麽?不行,我不同意。”
周青樨心說,那父皇非氣出個好歹不可,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好。還讀書人最愛……吃著朝廷的俸祿,說不乾就不乾,真有這麽不要臉的?
“我保證事先征求你的意見。”沈器笑道,“必須你也同意,咱再一起開溜。”
周青樨頓時滿心歡喜。
沈器是什麽性子,這段時間朝夕相處,周青樨已有所了解。他能為自己妥協到如此程度,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然而周青樨不清楚的是,皇帝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沈器再懶,幾年還是能堅持下來的。
等新皇即位,也就是周青樨的某位哥哥做了皇帝,她顯然對幾個兄長感情寥寥,兩人自然再沒什麽可留戀的,頂多一年來京城幾次,陪張皇后說說話。
當然,沈器倒不至於盼景和帝死。
摸著良心講,皇帝對他還是非常不錯的,不計較他的不懂禮數,對他的調查也很支持……好吧,唯獨阻撓他看二師兄的查閱記錄,但沈器其實也能理解,景和帝必有苦衷。
況且,景和帝培育出一顆美麗的白菜……
事實上,沈器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娶妻生子。
所謂純真愛情,“感覺”什麽的,都是胡說八道逗師兄們玩的——也僅忽悠到了二師兄,其他人可不信,六師兄對殷嬌嬌的說法純屬借口。
說白了,沈器根本不相信所謂的愛情。
原因?大腦特殊訓練後遺症。
訓練大腦,按沈器的說法就是“編代碼”,增強邏輯思維自然會帶來副作用。
有天生冷面男秦拂衣做參照,沈器下意識盡量避免也變成那副討厭模樣,最後倒是沒淪落為同樣的撲克臉,可影響畢竟不可能完全避免。
沈器跳脫的作風,有時刻意為之的搞怪,其實都是長期對抗這種後遺症形成的習慣。
周青樨暴露真實性別,當時沈器頗有些措手不及。
邏輯思維強,迅速接受現實,然而說句實話,他也搞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愛情。
兩人相處很舒服,可之前跟“奚慶”也一樣呀。
只是友情?
沈器在腦海中略微推演,便推翻了這個結論。以知道周青樨真實身份為前提條件,假設兩人會分開一段時間——朋友自然無須朝夕相處,推演的結果是:無法接受。
永遠廝守,一起老去,感受對方的一顰一笑,自己的喜怒哀樂也希望對方分享。
沈器想,這應該不僅僅是友情吧?
“父皇讓我問問。”周青樨再次開口道,“大家希望得到什麽賞賜?”
沈器愣了一下:“我們說了不算吧?”
“本來朝廷是有規矩的,但……父皇的意思是,他是君主,為何凡事都要循規蹈矩?”
沈器若有所思:“你爹在搞事情?”
周青樨默默點頭。
那天太子被押入宗人府,高興得跟什麽似的,當然不是因為他傻,而是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罪犯要關進天牢,宗人府卻是懲戒皇族的。
懲戒的意思是,對方確實犯了錯,但算不上大罪,屬於皇族內部的家事,不適用律法。
三皇子就是被如此處置的。
景和帝把三皇子叫去,狠狠訓斥了他一頓,但不是因為他私自調兵,而是莫名其妙的“最近耽於嬉戲,荒廢學業,沒做好皇族表率”雲雲。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大臣們當然不服氣,於是跟皇帝據理力爭。可皇帝鐵了心就是不接受私自調兵的事實,又沒鐵證,最終結果只能是不了了之。當然,君臣鬧得不愉快也在所難免。
輪到太子,景和帝又玩這一出。
聖鬥士才不怕同樣的招數,可大臣們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