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海州蒼梧山。
十多匹馬在山腳處停下,騎士們紛紛跳下馬,個個身形矯健,相當專業的樣子。
唯有一個少年例外。
沈器愁眉苦臉的從馬上“出溜”下來,皺著眉半天沒敢動。兩條大腿內側火辣辣的疼,那滋味簡直沒法形容。
“吼吼,又破了?”
一身勁裝,英姿颯爽的周青樨——不,大內侍衛奚慶溜達過來,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沈器翻個白眼:“我是發明家,科技人才,騎馬經驗少很奇怪麽?瑪的,都怪周定浪那老混蛋,要不是他撞壞了我的超級豪華多功能躺椅,小爺何至於受這麽大的罪。”
“你有躺椅,也沒人拉呀。”周青樨不以為然,“咱們這些人可都是武功高手,和禁軍不一樣滴。”
景和帝十分貼心,派來保護沈器的,清一水高手。
都是宮內精心培養出的,人人擁有內力。景和帝甚至把自己的貼身護衛奚慶派出來,負責領導這些家夥。
沒錯,這群人的首領是周青樨。
沈器起初覺得,皇帝的決策著實高明,他和奚慶是朋友,熟人好辦事嘛。
然而他很快就明白,現實是殘酷的。
以前兩人接觸得不多,時間也短暫。從京城到蒼梧山,再快也得幾天,一路上朝夕相處,沈器的短板便暴露無遺,騎馬都能磨破皮——太菜啦。
嘲諷這種行為,一旦開始,往往會愈演愈烈。
這還罷了,周青樨不聽指揮才令人頭疼。
這群大內高手固然比禁軍多了些傲氣,面對逍遙先生的弟子,還是不敢有絲毫不敬的。問題是,周青樨才是他們的“直屬上級”,沈器並沒有指揮權。
於是沈器雇車的提議被否決。
“奚兄,我對太監沒偏見,你們也是苦命人。”沈器誠懇道,“但陛下給你們的旨意是保護我,於情於理都該以我的意見為主。你這麽飄,就不怕我對陛下告一狀?”
“你敢!”周青樨一瞪眼。
周圍的高手們拚命憋笑,神色古怪。
告狀?別鬧了,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啊。
是的,除了沈器,所有人都清楚周青樨的真正身份。別說景和帝根本沒打算瞞著他們了,就算想瞞也做不到。別忘了,周青樨和他們學的是同樣的武功,以前經常接觸。
沈器攤手:“不是不敢,是不忍,你我畢竟江湖相識,雖然你隱瞞了身份……”
“你一開始也沒對我講真話。”
“所以我不怪你嘛。”沈器說道,“我的意思是,咱馬上要上山了,你真的不能繼續這樣了。我不在乎,我師父他老人家可護短,最見不得別人嘲笑自己的徒弟。”
周青樨直指本質:“你是求我給你點面子咯?”
“呃,也可以這樣講。”
沈器很無奈,這家夥當初挺好的,如今怎麽就變得如此刻薄呢?嗯,也許太監少了點東西,思路和正常男人有區別,以前沒暴露身份還能盡量偽裝,現在徹底放飛本性了。
“行。”周青樨點頭,“面子我可以給你,但你也得答應認真修煉內功,不許再偷奸耍滑。”
沒錯,周青樨已開始傳授沈器武功。
大內高手們所練的武功,和江湖上絕大多數精妙武功差不多,都講究由內向外,先從打坐練氣開始。
當初周青樨提議沈器練她的武功,沈器並沒有拒絕,相反,實際上還有點期待。
誰又不希望擁有一身武藝呢?沈器也曾夢想成為高手,只不過現實教育了他,師父傳授的武功不適合他修煉。有機會再嘗試一下,他為什麽要拒絕?
可得知奚慶是太監,沈器就不樂意了。
太監的武功,自己能練麽,會不會練出什麽毛病啊?萬一練成娘娘腔……想想都驚悚。
這可不是胡思亂想,而是很科學的推演分析。
為什麽沈器練不好逍遙子傳授的武功?因為武功挑人,他的氣質和那種內功心法不搭調。那麽反過來,武功當然也會影響一個人的氣質、心態,甚至三觀。
周青樨很熱情,沈器很敷衍。
也不是堅決不練,坐那兒裝模作樣行不行?
可惜瞞不過周青樨,好歹是專業的,一眼就能看出沈器根本沒認真體悟,純屬瞎耽誤工夫。
這讓周青樨很生氣,於是忍不住開啟嘲諷模式。甚至可以說,這才是她越來越刻薄的真正原因。菜鳥不可悲,可悲的是身為菜鳥竟然還不想學著飛。
“答應你了。”沈器態度爽快。
馬上就要見到師父,老頭兒不會武功,眼光和學識卻不是蓋的。讓他幫自己把把關,如果沒問題,沈器當然樂意認真修煉,爭取實現高手夢。
周青樨把隊伍一分為二,一半的人留下看馬,另一半跟隨她護送沈器上山。
走了大約三分之一的路程,沈器回頭看了看一路保持警覺的七個大內高手,忽然咂巴嘴:“為什麽我有種感覺,自己像是被押解的囚犯呢?”
周青樨一怔:“什麽意思?”
“奚兄,大家好歹算朋友,你給哥哥交個底,皇帝派你們來,除了保護我,是不是還有附加任務?比如說……防止我師父畏罪潛逃?”
沈器已經知道,周青樨比自己小兩歲。
有趣的是,這還是景和帝說的。
兩人互相稱兄,景和帝看不下去了,於是告訴沈器,他的“貼身護衛奚慶”現年十六歲。
問題是,稱呼對方兄台屬於禮數,跟年齡關系不是很大,也並非江湖獨有的規矩,而是天下通用規則。景和帝不可能不懂,較這個真有什麽意義呢?
七個隨行的高手心中迷惑,逍遙先生……畏罪潛逃?什麽意思啊?
周青樨擺手:“你想多了,這個真沒有。”
“你確定?”
“廢話。”周青樨氣笑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信賴逍遙先生,他幹嘛要想不開呼自己的臉?他一片好心,竟然被你當成驢肝肺,回頭知道了不生氣才怪。”
“希望你沒騙人,其實我是為你們擔心,別看三師兄不在家,就你們這幾個依然不夠看。”
“真沒那回事,別忘了逍遙先生還是……你懂的。”
沈器喟歎道:“誰能想到,老頭兒竟藏了那麽大一個秘密,還一藏就是好多年,連自家徒弟都不肯透露。這事他做得可不地道,見了面我肯定要質問他。”
周青樨猛地明白了什麽。
她眨眨眼,對身後的大內高手道:“本宮……中高手忽然想起,逍遙先生乃隱士,咱們這一群俗人上山打擾,他會不開心的。罷了,你們也下山看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