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器和周青樨等了一會兒,先前弓箭手下去的箭樓上,走上來一個……火紅的女人。
披一件紅色大氅,隻豪邁的在脖子下系了一道,露出裡面的緊身衣襟,同樣也是紅色。個頭高挑,頭髮高高盤起,看面相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俊美威武。
周青樨張大嘴:“大當家的……是個女的?”
箭樓上的女人瞪她一眼:“女的就不能當家做主啊,小屁孩一雙賊眼瞎看什麽?非禮勿視懂不懂!”
周青樨瞬間了然,這人會武功。
她壓低聲音和沈器說話,普通人根本聽不清,比如另一座箭樓上的弓箭手。高手運轉內力,才有可能聽見她的話——當然這同時也說明,這女人對自己兩人有戒心。
沈器抱拳:“見過大當家的。”
女人上下打量兩人,隨意拱了拱手:“好說,兩位是江湖上的朋友?”
“正是。”沈器煞有介事的樣子,“在下姚發澤,這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奚慶,還未請教尊駕高姓大名?”
周青樨怔了怔。
懷疑這裡是賊窩的前提下,隱瞞身份很正常。姚發澤是沈器的化名,可是在沈器這裡,奚慶……並非化名呀。
箭樓上的女人說道:“殷嬌嬌,飛鷹寨大當家的,寨主。”
哎喲我去,還真是大當家的。
會武功,疑似山賊首領,英姿颯爽……周青樨眼中頓時冒出一串串小星星。這殷嬌嬌固然和話本中的女俠不太一樣,可女子做男人的領導,好像也很爽呢。
殷嬌嬌不悅的哼了一聲。
好吧,周青樨崇拜的目光,被她解讀為色眯眯。
沈器拉了周青樨一把,滿臉懇切的看著殷嬌嬌:“殷寨主,可否行個方便?”
“嗯,你這小家夥眼神純正,會說話,看著倒不像壞人,就是結交朋友的眼光差了點。”殷嬌嬌手一揮,“行,既然你來了飛鷹寨,江湖道義我不能不講。”
周青樨翻個白眼,本公主眼神怎麽就不純正了?
殷嬌嬌轉身走下箭樓。
片刻後,山寨大門打開,一個火紅身影持劍當先,幾十號人手舉鋼刀蜂擁而出,呼啦就把兩人給圍上了。
周青樨大吃一驚,挺劍戒備。
“諸位,幾個意思啊?”沈器叫道。
殷嬌嬌嘿嘿笑:“請兩位進飛鷹寨歇腳嘍。”
“這是請?”沈器氣笑了。
“你們來歷不明,我也沒聽說過江湖上有兩位的名號,我們可是朝廷汙蔑為‘逃戶’的山民,萬一你們是官府派來的怎麽辦?”
沈器聳肩:“我們不進去了行麽?”
“不行。”殷嬌嬌斷然道,“不進去更說明你們心虛!飛鷹寨藏這麽深都能被你們找到,斷不能放你們回去叫人,我得為寨裡幾百號兄弟姐妹負責。”
“您也太多疑了吧?”
“小心無大錯。”殷嬌嬌理直氣壯,“請放下兵器,乖乖束手就擒。放心,不會為難你們,並且好酒好肉管夠。等我查清楚,若是冤枉了你們,我親自向二位道歉。”
周青樨長劍一擺:“做夢!”
繳械投降太丟人了。
“那就得罪了。”殷嬌嬌挑眉揮手。
“等等!”沈器連忙大叫,“這又何必呢殷寨主,我們真沒有惡意,不至於打打殺殺傷了和氣。”
殷嬌嬌一笑:“不想傷和氣,那就束手就擒嘍。”
周青樨躍躍欲試。
沈器按住她的手臂:“別衝動,讓我處理。”
不到萬不得已,沈器不想起衝突。
一來他重傷未愈,精神頭看著不錯,那是藥水的效果,一旦藥效過去,分分鍾現出原形,根本幫不上忙。更重要的是,周青樨連續作戰、奔波,體力內力都嚴重損耗,更不適合再次跟人戰鬥。
殷嬌嬌也不著急,抬手止住手下,靜靜等沈器說話。
沈器問:“不知您打算怎麽查?”
“我自有手段,絕對不會冤枉你們。”
“總得有個期限吧?”
“少則一日,多則三五天。”
“我們可以自辯麽?”
“當然,會給二位機會的。”
“保證不審訊,不上刑,給飯吃?”
殷嬌嬌樂了:“我說過你看著不像壞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查是為了更穩妥些。既然我有查清楚的辦法,又何必逼供?所以除了行動受限,你們絕不會吃苦。”
“行,我們答應了。”沈器說道,“殷寨主看著也不像壞人,在下同樣相信自己的眼光。”
殷嬌嬌仰天大笑:“小夥子不錯,我喜歡。”
沈器看向周青樨:“棄劍吧。”
憑什麽啊!周青樨心說,合著您的招兒就是認慫?你沒武功不在乎投降,本女俠可接受不了。
“聽話。”沈器低聲道,“我心裡有數。”
周青樨糾結片刻,最終長歎一聲,松手將長劍扔到地上。要不是看在你這家夥重傷需要休養的份上,本公主打死都不認輸的好不好……
殷嬌嬌令一名手下撿起劍。
隨後,眾人簇擁著沈器和周青樨進入山寨。
雖然心中鬱悶,見到山寨中的景象,周青樨還是深感眼界大開,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飛鷹寨的規模確實很大,四面木牆圍起偌大一片,依山勢建造的木屋錯落有致。但這不是重點,周青樨訝異的發現,木屋之間……竟然有田地!
好吧,他們確實不是山賊,山賊怎會種地?
殷嬌嬌的聲音傳來:“山民自己開荒、種地,雖然收成差了點,卻不用交賦稅,農閑時再打點獵,生活還算富足,比山外的生活強多了。”
沈器附和道:“賦稅就是原罪。”
“原罪?雖然聽不太懂,但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殷嬌嬌看向沈器,“姚兄弟讀過書?”
沈器一本正經瞎扯:“闖蕩江湖也得注意提高自身修養嘛,我們兄弟二人都讀書。正所謂流……咳咳,大俠不可怕,就怕大俠有文化。”
殷嬌嬌被逗得咯咯直笑。
周青樨腹誹,笑得真造作,哪有那麽可樂?沈器也不是好東西,玩什麽風趣啊,就因為她是女的?呸,殷嬌嬌那歲數都能當你的娘了好麽。
心裡煩躁,討厭聽沈器瞎扯,於是決定打斷。
“你們做野人,油鹽醬醋怎麽辦?”
殷嬌嬌一怔。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豫,這人年紀輕輕看著也不像個傻子,可惜不會說話啊,什麽叫“做野人”?
“去山下買嘍。”殷嬌嬌翻翻眼皮,“你不會以為,我們真的完全與世隔絕了吧?啥都不懂,還讀過書呢……懂了,姚兄弟人品好,但我認為不必幫他遮醜,他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