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老頭兒年紀一大把，平時走路都顫顫巍巍，仿佛隨時會倒地不起。結果一場惡戰之後，竟然只是受了點輕傷。更不可思議的是，此刻的他，腿也不抖了，喘氣也有勁了，一口氣上五樓不費事的樣子……

  沈器苦笑：“我也想報仇，然而危機還未解除，對方隨時可能重整旗鼓殺回來，咱現在自身難保呐。”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殷嬌嬌問。

  事到如今殷嬌嬌自然早明白了，對方絕非山賊。

  山賊求財，沒這麽能拚。

  或者說，山賊不怕死，但必須死得有價值，明知對方不是肥羊，一開始就沒必要出手，更別提死纏爛打了——除非雙方有血海深仇。

  呃，老頭兒是個特例。

  動不動就想玩命，應該是憋的，或者從前落下的職業病，有自我毀滅傾向。

  “我也不清楚，暫時只有猜測。”沈器說道，“您先救治受傷的手下，我找個沒死的山賊問問。”

  “不必問了，本宮知道。”

  太子和周青樨聯袂走了過來。

  沈器詫異的看太子。

  “這些人來自滁州琅琊營。”太子說道，“先前為首的家夥喊人保護，本宮才注意到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對他的樣子有印象，他是琅琊營的一名都頭。”

  太子殿下何等身份，自然不屑於專門記住一名軍中的都頭，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很正常。

  然而那首領形象又比較鮮明，尤其左臉那顆痣，所以太子印象比較深。

  沈器蹙眉：“果然是軍方……為什麽？”

  “他們是老三的人。”

  “老三……三皇子周玄楓？”

  “不錯。”太子臉色陰沉，“呵，本宮的兩個兄弟，老二膽小懦弱，老三卻野心勃勃一直覬覦太子之位。這次本宮倒霉，他應該是最開心的吧。他一向和鎮海王交好，叛軍又打出清君側的旗號，想必鎮海王也會幫他。”

  “江陵反叛前，鎮海王就開始幫他了。”

  沈器把當初周定浪提議新立太子的事簡單提了一下。

  按太子的評價，二皇子膽小懦弱，那麽周定浪的提議，應該就是為三皇子鋪路了。

  當然，景和帝沒同意，還訓了周定浪一頓。

  “活該。”太子恨恨道，“元知固然拿我當傀儡，誅殺鎮海王的旗號倒是深得我心。”

  沈器恍然：“所以元知消失，輪到你做主，仍然保留清君側的主張？”

  太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沈器想多了。

  太子之所以自由後不肯回京，繼續造反，說白了是保命，以及不願失去權柄，跟周定浪毫無關系。他當時是不清楚周定浪已經死了，否則絕對會修改檄文。

  沒了周定浪，總得尋摸另一個“奸臣”討伐，否則造反的理由就不充分了。

  太子自詡明君，才不會被“仇恨”這種低級情緒支配呢。

  只要能保住權位，甚至坐上那至高無上的龍椅，殺父仇人都可以合作——他本來就在坑爹嘛。

  衛齊迷惑道：“世人迷戀權勢，爭奪太子之位老夫能理解，可還不至於私自遣兵刺殺自己的兄長吧？”

  太子微微撇嘴，本宮跟你一山野村夫沒共同語言。

  “得了吧師兄，咱倆都不懂人心。”沈器擺手，“我只能從邏輯上分析，先不提三皇子私自遣兵犯了大忌，就說太子造反，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那麽他非要刺殺一個過氣的競爭對手，好像不符合邏輯啊。”

  瞎說什麽大實話啊？太子很不爽。

  他不敢得罪沈器，只能捏著鼻子裝聽不見，嘴裡說道：“保險些不是更好？別看老二懦弱膽小，若是有機會，老三連他也不會放過信不信。”

  “那私自遣兵……”

  “如果一切順利，誰能知道？”

  沈器無言以對。

  對方冒充山賊，表面上的確和琅琊營無關。可話說回來了，隨便一個皇子就能瞞著皇帝調兵……景和帝的對軍隊的掌控力，也實在讓人感覺不靠譜。

  太子發狠：“等本宮回到京城，必和老三算帳！”

  “行，在下拭目以待。”

  您自身都難保了，還算帳呢……

  沈器毫無誠意的回了一句，招呼衛齊：“六師兄，和我一起過去瞧瞧姚廣德。”

  衛齊也不學醫，可師兄弟倆畢竟都接觸過魯靈樞的醫學，好歹能互相交流一下，看有沒有可能救姚廣德一命。

  沈器和姚廣德沒交情，可這家夥先前忠心護主的行為，還是值得欽佩的，雖然他選“主”的眼光差了點，坑他的恰恰是他拚命保護的太子。

  比被太子當肉盾更慘的是，原本被沈器要求按住他傷口的太子，竟然不管不顧溜達走了……

  因此，當師兄弟倆來到姚廣德身旁，後者小腹處的傷口正在汩汩流血。

  沈器和衛齊對視一眼，齊聲歎息。

  沒救了。

  傷得本來就不輕，又失血過多，神仙……好吧，用不著神仙，世上也沒什麽神仙，神醫就行。若是四師兄魯靈樞在，憑他的醫術，也許還能力挽狂瀾。

  這個念頭剛起，就聽騎兵都頭喝道：“戒備！”

  救治傷員的兵士們警惕性極高，畢竟大家都清楚，危機還未解除。呼啦一下，所有人瞬間站起，握緊兵器看向山坡某處。

  那兒，正有一人朝這邊山路上走。

  中年男人，看面相跟衛齊年齡差不多，但衛齊削瘦，這人卻是個典型的胖子。他手裡拿著把類似砍柴刀的東西，走幾步便揮舞數下，撥開擋路的灌木層。

  沒辦法，誰讓他胖，身體比常人寬呢。

  騎兵都頭喝道：“拿下他！”

  “不可！”衛齊連忙出聲阻止。

  可惜他的話並不好使，兵士們只聽三個人的命令，按權限高地排列，依次為周青樨、沈器、都頭。

  “聽我六師兄的。”沈器及時開口，“都別衝動哈，惹毛了他後果很嚴重。”

  兵士們這才停住腳步。

  心中迷惑，這胖子是誰，沈先生認識他？
  沈器拉了把衛齊，兩人邊朝胖子走，邊揮手喊：“四師兄，你怎麽在這兒？”

  四師兄……神醫魯靈樞！

  所有人都瞪大雙眼，滿臉不敢置信。

  好吧，惹毛他後果確實嚴重。

  大家現在最需要的，恰恰是一位高明的大夫，誰能想到，神醫魯靈樞竟然會莫名其妙冒出來？
  胖子——魯靈樞臉一苦：“為兄倒霉唄。”

  兩人迅速靠近，幫魯靈樞開道。

  於是魯靈樞輕松了。他心安理得的收起砍刀，邁開兩條胖腿跟在兩個師弟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