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了多久，沈器緩緩睜開眼。

  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嗶，嗶，嗶……

  有節奏的滴答聲傳入耳中，沈器扭過頭，看到一台大約半人高、帶屏幕、各色燈光閃爍的儀器。他自床上坐起，左右觀察，四周是同樣潔白的牆壁。

  不算大的房間，擺著一台科技感頗足的儀器，一張單人床，床頭有個櫃子，外帶一把椅子。

  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這房間甚至……沒有任何門窗！
  這是哪兒？

  他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撲克臉全力運轉腦力，以沈器的強悍大腦自然扛得住，可大腦終究是生理結構，需要身體其它器官配合，為其提供能量的。

  能量超負荷消耗，昏迷就無法避免了。

  這可不是他的猜測。

  撲克臉交還身體控制權前，把做出的決策，以及事先預測到的後果，都告訴了沈器。

  昏迷不可怕，是恢復的必要過程。

  讓沈器迷惑不解的是，他醒來的地方不對啊。

  這房間太古怪，違和感嚴重。

  沈器還注意到一個現象，那就是這次醒轉，他沒出現兩種記憶衝突的現實剝離感。

  正想著，對面的牆壁亮起一圈長方形的藍光。

  以藍光為界，牆壁收縮，露出個門洞。

  一身白大褂的撲克臉走進房間，收縮的牆壁迅速回彈，門洞消失不見。

  我去，高科技啊！
  大景朝絕不可能有這種房間，自己的另一段記憶中倒好像有類似的地方……沈器心中一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觸感真實。

  於是他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變了。

  “你醒了。”撲克臉走到床邊，伸手拉開椅子坐下，“知道你懶，可以繼續躺著，我不介意的。”

  “不用了！”沈器翻身跳下床。

  果然不出所料，床腳的位置有扳手，還有各種按鈕，它不是普通的床，是一張……病床！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麽理性思維？”沈器問。

  撲克臉老實點頭：“嗯。”

  “我是你的病人？”

  “啊？”

  “讓我猜猜，我得的是……精神病？”

  “你可能誤會了。”

  “別裝。”沈器揮手道，“精神病醫生從不告訴病人他瘋了，我懂。所以其實沒什麽大景朝、逍遙子、師兄弟、皇帝……嗯，也不存在青樨，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不是。”撲克臉搖頭。

  “我已經清醒了，你為何還要裝！”沈器勃然大怒，“我有病，你順著我說可以理解，但現在我好了啊！”

  撲克臉眨眨眼：“你發怒，是因為自己所重視的一切都成了虛幻，我分析得對吧？靈魂分離的缺陷之一，就是你我不能無障礙溝通，否則用不著分析。”

  “你還說，靈魂分離你個大頭鬼！”

  沈器攥起拳頭就要揍人。

  “動手毫無意義。”撲克臉不閃不避，“這是我們的識海，我們是一體的，你打不傷我，當然我也打不傷你。”

  沈器糾結片刻，頹然坐下：“我真的好了……”

  “再說一遍，這是識海。我不是你的醫生，你也沒得神經病，此刻我們的身體正在館驛沉睡。”

  沈器終於半信半疑起來。

  如何治療精神病，他不懂。可總不能明明患者已經好轉了，醫生不僅不幫他認清現實，還故意往溝裡帶他吧？
  “那這房間是怎麽回事？”沈器環顧四周。

  “某種意義上識海只是個概念，並非真實存在。你我具象化為個體於識海相見，基於人類根深蒂固的空間概念，識海也必須具象化——亦即這個房間。”

  “是麽？那為何搞得如此高科技？”

  “我自己說了又不算。”

  “什麽意思？”沈器不解。

  “這是你和我共同做出的選擇。”撲克臉說道，“我們的靈魂中有一段未來的記憶，於是傾向於構築現代空間，我認為很好，簡單、明快，免去不少解釋的麻煩。”

  撲克臉沒詳細解釋，沈器卻聽懂了。

  關鍵是沒門窗。

  不然就得處理窗外景色，一片漆黑不美觀，若是虛構出山水、城市什麽的，以沈器的好奇心搞不好會跑出去轉悠。

  這也讓他確定了一件事：

  撲克臉不是他的理性，也不是他的邏輯思維！

  如果邏輯思維已剝離出去，他又如何能夠通過撲克臉的幾句話，分析出對方要表達的意思？
  “你說這是識海，你我一體，可先前又承認不是我理性思維……到底怎麽回事啊？”

  自己還擁有分析能力，但沈器同時也發現，他的推演水平退化嚴重，嗯，跟普通人差不多吧。這讓沈器很無奈，那玩意兒雖然經常不靠譜，有總比沒有強對不對。

  撲克臉並沒興趣賣關子。

  “理性思維並非單一情緒，它甚至也不是一種性格，因此實際上是無法剝離的。”

  “但我們同屬一個靈魂，這點毋庸置疑。固然你是主體，但如果缺了我，你，或者說我們的靈魂便不完整。”

  撲克臉停頓了一下。

  “另外你多出的一段記憶，是我的。”

  沈器一驚。

  精神病危急解除是好事，可……怎麽又有向靈魂附體方面滑的跡象呢？

  多出的記憶模糊不清，還常導致剛睡醒的沈器產生現實剝離感。沈器曾懷疑過，說不定自己是傳說中的穿越者，結果現在撲克臉告訴沈器，那段記憶是他的。

  “所以你才是穿越者？”

  撲克臉遲疑了一下：“差不多吧。”

  沈器忍不住翻個白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幾個意思啊？”

  撲克臉反問：“你怎麽確定你不是？”

  “廢話，既然記憶是你的，我又沒前世記憶。”

  “雖然跟事實有出入，站在客觀立場，邏輯上確實沒任何破綻。”撲克臉點頭，“我只會純理性的邏輯推理，想不客觀都做不到，所以就這樣吧。”

  “也就是說，你是老爺爺？”

  “什麽？”

  “曾經的強者，因為某種原因隕落，靈魂附到有為青年身上——也就是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什麽是老爺爺，那段記憶可是你的。”

  “嗯，差不多。”

  沈器無語，怎麽又來一句差不多？

  撲克臉站起身，伸出手：“帶你看點東西。”

  沈器遲疑著抓住撲克臉的手掌。

  呼，房間瞬間消失，四周一片漆黑。沈器還沒反應過來，遠方亮起一個光點，並迅速變大。好吧，也可能本來就很大，只是越來越接近罷了。

  沒辦法，空間感完全不存在，分辨不出來。

  光點劈頭蓋臉籠罩兩人。

  沈器眼前一花，人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圖書館？

  面積、高度都很驚人，而且不止一層，到處是一排排的書架，有光線從頭頂上方極遠處灑下，照得纖毫畢現。布局上像極了圖書館，但一般的圖書館可沒這麽大。

  順著書架極目遠眺，甚至有種無邊無際的感覺。

  “好吧我好像明白了。”沈器苦笑，“你不是老爺爺，你是更牛B的存在——圖書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