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門打開條縫，馮輝從裡面“鑽”出，瞧見堂而皇之站在宮門前的沈器，以及戰戰兢兢的幾個館驛小吏，臉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這是皇宮啊，我的沈爺爺！
  你當串門子走親戚呢，隨便就跑來叫門？
  “哈，馮公公，我猜八成是你。”沈器高興的招手，“我知道自己有點失禮，但沒辦法，誰讓整個皇宮就一座大門呢，太不人性化了。”

  據說以前的朝代，皇宮是有小門的。

  道理很簡單，皇帝又不是神仙，也得吃飯，宮內卻不種地，那麽就必須有人出門采買——通常是太監。

  皇宮正門這麽莊重的地方，哪能隨便讓太監出入？
  小門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景朝定都廣陵府，太祖皇帝總結前人得失，發現許多時候皇宮意外陷落，往往就因為這不起眼的小門，於是廢棄了前人的傳統，修建皇宮時隻留一座大門。

  效果？絕對杠杠的。

  除夕夜兩個皇子搞事情，就是典型例證。

  大皇子只能讓忍者“附身”奴仆，二皇子也不得不先忽悠瘸守門的都頭。因為門戶越少，安全性越高，皇宮猶如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否則的話，忍者們肯定也會嘗試從小門潛入。

  至於太監出門采買……就像剛剛馮輝所做的那樣，開一條門縫擠出來唄。的確有礙觀瞻，可皇宮門前，誰敢隨意逗留參觀，瞧皇帝的樂子？
  馮輝衝沈器拱拱手：“先生求見陛下？”

  “陛下？難道報信的哥們沒告訴你，我找的是……”

  “陛下。”馮輝打斷他，“必須的。”

  跑別人家找他們未出閣的閨女，別說皇宮了，就是普通人家，也涉嫌毀人清譽啊。

  禮法也不允許自由戀愛。

  雖然民間多有男女“人約黃昏後”，感情這種事，不是規矩能完全禁絕的。

  沈器也不傻，及時領會：“沒錯，是陛下。”

  “所為何事？”

  這話問的……沈器翻個白眼，討好女朋友唄。

  他指指小吏身邊的幾個包袱：“送禮。”

  馮輝也是沒辦法，流程如此嘛。話說哪怕最耿直的臣子，沒要緊事都不會主動跑皇宮求見皇帝，誰跟沈器似的，一不留神就找上門來？

  當然他也不會太較真，適可而止就好。

  因為皇帝早有吩咐，若是沈器來找青樨公主，除非的確不合適，如時間太晚或有大臣在場，盡量滿足。

  景和帝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馮輝伺候皇帝多年，自然心領神會，咱們這位沈先生，一個駙馬的身份是沒跑兒了。

  一般的駙馬，馮輝還真不怎麽在乎。

  可沈器不一樣啊。

  首先，他是逍遙先生的弟子，才華出眾；其次，青樨公主深受陛下寵愛；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沈器乃挫敗奪宮陰謀的大功臣，而且是接連不斷的兩次！

  話說回來了，景和帝這樣做，實際上並非因為愛才。

  他自然看重沈器的才華，但還不至於冒著皇家名聲受損的風險，給沈器大開方便之門。

  說白了，這是一種補償心理。

  景和帝知道，沈器和周青樨都接受不了周玄機，站在客觀立場上，景和帝自己其實也難以接受，一個陰謀分子，一切事端的幕後主使，就這樣洗白白。

  可沒辦法，他是皇帝，必須為江山未來考慮。

  “他們可不能進宮。”馮輝看看小吏。

  “不要緊。”沈器擺手，“東西不重，就是看著多了點，咱們倆扛進去沒問題。”

  “呃，不知是什麽東西？”

  “說了你又不懂……”

  “奴婢不是不信任您，但不明不白的，我可不敢亂來，我得為宮內安全負責。”

  “好吧，理解。”

  沈器示意小吏們打開包袱，露出裡面的東西，有長短不一的細木條，還有卷成一團的某種皮子……

  “咦，奴婢似乎見過……對了！”

  馮輝終於記起，當初青樨公主指揮宮女往寢宮搬“大風箏”，那骨架、皮子，如果拆開了，不正是這些玩意兒嘛。換句話說，她所謂買的玩具，其實是沈器做的。

  那時兩人就勾搭……咳咳，認識了？
  馮輝忽然間便懂了皇帝的心思。

  交情都到送禮物的份上了，誰知兩人發展到了哪一步？景和帝又不是那種冷血的人，於其丟人現眼，讓皇族蒙羞，還不如順水推舟呢，畢竟沈器本身又不差。

  兩人扛上包袱，先後“擠”進宮門，一路前行。

  “馮公公安全意識大有增強嘛，嗯，在下覺得挺好。”沈器沒話找話。

  “其實是這樣，奴婢如今掌管密探。”

  沈器意外：“你接了驚鴻的班？”

  “嗯。”馮輝自矜的笑笑，“奴婢本無資格，我又不會武功，可陛下說，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二皇子奪宮，所有人，包括密探在內都跪了，只有馮輝等少數幾個人，固然也相信皇帝已死，卻不肯裝糊塗，為明擺著弑父的二皇子效力。

  這份忠誠，在上位者看來難能可貴。

  景和帝自己可以原諒任何人，比如二皇子，但這不代表他期望看到手下也如此“心軟”，沒原則。

  因此某種意義上，沈器和周玄機不對付，景和帝未嘗沒有幾分欣賞。

  沈器咂巴嘴：“密探首領可是份高危職業。”

  驚鴻死得太慘了。

  “若能為陛下盡忠，死而無憾！”馮輝肅然道。

  沈器瞟了這中年太監一眼，趁機表忠心？也不見得，很可能他就是這麽想的，畢竟他已證明了對皇帝的忠誠。驚鴻不愛喊口號，只是性格使然，喊口號本身與節操無關。

  可惜啊，他們效忠的皇帝有點……

  沈器仍舊無法接受，周玄機未來做皇帝的現實，哪怕景和帝選個孫子呢，也比給大反派機會強吧。

  說話間，兩人抵達周青樨的寢宮。

  這不合規矩，可有皇帝特許，馮輝樂得裝傻。而有新任密探首領馮輝親自引領，巡查者也不會過問。

  但放任沈器直接進去，馮輝仍不敢。

  馮輝進門通稟，不一會兒，宮女小雲跑了出來。

  “沈先生您來啦！”

  實事求是，小雲前後就見過沈器幾面，然而公主成天在她耳邊提沈器，簡直要磨破她的耳朵。

  “小雲你好。”沈器朝她身後觀望，“青樨呢？”

  “殿下在……練功。”

  “大白天的練什麽功，浪費美好時光嘛。”

  小雲心說，還不是得怪你？

  是你送公主所謂的《初級健身操》，她熱愛習武，能控制住自己才怪。更過分的是，她竟然還蠱惑我學，我才不上當呢，一坐就是半天，不吃不喝不動彈，自找苦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