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器心一橫，從陰影中走出，追趕周青樨。沒辦法，既然奚慶不是盜賊，又因幫自己而泄露行藏，那麽即使他犯傻，沈器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倒霉。

  大不了把責任攬下，說奚慶是自己請來幫忙的咯。

  倒也談不上什麽舍己為人。

  聖旨……當然沒卵用啦，前面說過，私闖皇宮後果很嚴重，被逮到就是掉腦袋的大罪。甚至可以這樣講，即便景和帝捏著鼻子饒恕沈器，大臣們也不答應。

  唯一的希望，就是被允許“戴罪立功”。

  奚慶一旦被抓，以沈器的能力，絕對跑不掉。

  這不是說沈器喜歡作死，雖然他不會武功，可只要做好充分準備，他有信心無聲無息潛入、脫出，甚至被發現了也不是完全沒有逃脫手段。

  問題就在於，他今晚只是來考察現場的，根本沒準備好，腦子一熱被周青樨的繩索誘惑了。

  奚慶被抓，沈器也會被抓。

  既然逃脫不了被抓的命運，不如把責任攬下來，給奚慶一個活命的機會——這其實也是癡心妄想，欺君大罪可不分主次，都得剁巴了。

  沈器還有一絲希望。

  他在查案嘛，請幫手天經地義，再者景和帝病態信賴逍遙子，沈器堅持的話，或許能讓朝廷對奚慶網開一面。

  周青樨回頭看了沈器一眼。

  “等會兒被抓了，一切都推給我。”沈器低聲道，“我邀請你來幫忙查案，夜探皇宮也是我的主意。”

  周青樨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廢話真多。”周青樨翻個白眼，“還有，太慢了！”

  沈器手臂一緊，又一次被周青樨抓住。

  周青樨猛然加快腳步，兩人迅速接近宮門。

  門口的內侍宮女先是發出一陣驚呼，隨即變得鴉雀無聲，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黑衣人，沒人呼喊示警，眼中仿佛有無數小圈圈在轉動。

  周青樨腳步不停，帶著沈器，推開宮門就闖了進去。

  咣當——

  宮門被周青樨一腳踢上。

  周青樨放開沈器：“你先喘口氣，我到裡面……嗯，點了公主的穴，免得她呼救引來人。”

  “等等！”沈器叫道，“剛才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那些人明明看見咱們了！”

  “眼瞎嘍，這評價還是你給的呢。”

  “廢話，集體眼瞎，你覺得合理麽？”沈器確實被搞糊塗了。說他們是一時被嚇傻吧，如今兩人已進入公主寢宮，他們也該反應過來了吧？然而外面仍舊沒人呼叫示警。

  周青樨想了想說道：“你三師兄沒告訴過你，武功高手能利用，甚至創造視覺死角？”

  沈器心說，奚慶果然認出了自己。

  “這話你自己信嗎？你哪兒就利用死角了，咱們明明是堂而皇之走進來的，你還踹門了呢。”

  “你不會武功，我跟你解釋不清楚。”周青樨鄙夷道，“反正就是利用了，你愛信不信。至於為什麽踢門他們都不叫喊，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出去問問？”

  沈器斷然搖頭拒絕。

  與此同時，大腦急速運轉，試圖以算學推演之術，分析出真相。這世上絕無不符合邏輯的事物，看起來講不通，那只是因為還沒抓到關竅。

  然而越分析，越懵圈。

  算學很好很強大，可運用它是有前提的，缺乏關鍵信息，“真相師”崔九章也沒轍。

  沈器連周青樨是女子都沒想到，更別說她的公主身份了，這一項關鍵條件欠缺，推演必然陷入死胡同。

  “這點破事，有必要糾結麽？”周青樨揮手道，“罷了，你繼續，我到裡面點個公主先。”

  “一起進去。”

  “你進去幹嘛？你又不會點穴。”

  周青樨自然不願沈器跟著，裡面沒公主，只有個小宮女。她必須盡快和小雲串供……呃，溝通，免得一會兒漏了餡，被沈器發現，她就是那個公主。

  “好歹有個照應嘛。”沈器笑道，“皇宮藏龍臥虎呐，石窟的老太監竟然是高手，誰敢說公主不是？”

  周青樨暗笑，你猜對了哦。

  “高手也不要緊，趁她睡覺點穴，費不了多大事。”

  “宮內亂這麽久，她不可能沒醒。”

  沈器的態度十分堅決。

  他沒法明說自己的擔心，那有懷疑奚慶人品之嫌。然而奚慶的人品真值得沈器信任？實事求是，兩人才見過兩面而已，他甚至連奚慶的樣子都不清楚，如何信任？
  周青樨無奈，隻好道：“那你跟在我身後，不許說話。”

  “為什麽不能說話？”沈器不解。

  “你是什麽身份，你自己心裡沒點數？我是江湖人，逃離皇宮後天大地大，你卻還得留在京城，接觸皇族，萬一你的聲音被公主記住，呵呵……”

  沈器悚然而驚：“好，我不說話！”

  夜闖皇宮是死罪，好歹沈器還有個查案的理由。若是事後被公主指認，自己曾經進入過她的寢宮，那算什麽？師父的臉都被自己丟光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裡走。

  和沈器館驛的房子差不多，寢宮臥室和外面的大廳並不相連，中間還有個宮女休息的隔間。

  當然皇宮建築都特別大，公主寢宮也不例外。

  貼身侍女小雲休息的隔間，就比普通人家的整座房子都要寬敞，而且擺設眾多，很奢華的樣子。

  房間一角的床邊，坐了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這就是……傳說中的公主？
  按說沈器不該認錯，因為小雲穿的是宮女的服裝。然而沈器到目前為止就只見過宮女，其他諸如公主、嬪妃，他一個都沒見著。靠服裝認人，沈器做不到啊。

  至於看氣質……

  公主該是怎樣的氣質？
  雍容華貴、凜然不可侵犯，還是溫柔可愛，楚楚動人？沈器美好的願望是後者——小雲就很像嘛。

  小雲這幾年伺候周青樨，沒吃過什麽苦，皮膚養得很細膩，一看就是不乾活的主兒。沈器習慣性推演分析，迅速認定，小雲養尊處優，不可能伺候人。

  是的，韋觀當初的擔心真沒錯，沈器的算學推演，和崔九章有本質區別，最大的特點是……坑。

  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小雲抬起頭來。

  倆黑衣蒙面人映入眼簾。

  其中一個是公主殿下，小雲一眼就認了出來。那麽另一個，就應該是先前攀繩子闖入皇宮的壞蛋，也就是此刻正被搜尋，搞得小雲既害怕，又為周青樨擔憂的家夥了。

  可兩人為何會在一起？
  小雲試探著開口：“公……”

  “宮什麽宮。”周青樨凶巴巴打斷小雲，“知道這是你的寢宮，本少俠就進了，怎麽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