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銀行吞掉了儲戶與投資客的錢,但是沒有引起進一步的擠兌風波。因為情況暫時被控制住,全靠秘密警察在遊行示威的道路上驅趕這些呐喊助威的不法分子,穩住了市場對德意志銀行的信心。不過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證監會與司法部都在調查德意志銀行的高層以及相關的職員。就存款丟失相關話題質詢的聽證會不斷召開,銀行上上下下每一位職員都被傳召過。證監會也在敦促德意志銀行盡快釋放一部分資金回籠給儲戶。投資的客戶可以暫時先拖延,但是儲戶完全是無辜的。由於投資德意志銀行的錢莫名其妙就蒸發了,在市場上失去了信任,人們對銀行失去了信心,投資在銀行的資金在不斷銳減,銀行的業務也在暴跌,此時銀行的高管們就有責任遏製事件進一步惡化,他們必須在公關上做點什麽事情來恢復市場的信心。要稀釋市場對他們的懷疑就只有讓他們看到,銀行的帳目是十分健康的,而且負債率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高。當然,這只不過是他們用來應付外界的一種說法。事實上德意志銀行的確有很多爛帳,很多錢在市面上根本收不回來,那些債券也沒有人購買,再這樣下去,銀行很快就會垮掉。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跑不了了。
恢復市場信心是勢在必行的,然而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高盛集團的會計師主動找到了他們,聲稱可以幫他們度過難關。
高盛集團其實本來就是投資銀行,後來不斷發展壯大,業務也就不斷擴張。高盛集團的代表給出的建議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做假帳。他們可以在德意志銀行的帳目上做一些簡單又巧妙的修改,把不合理的虧損變成合理的支出;把盈利的金額數值擴大;把壞帳變成投資;把投資變成盈利。沒多久,德意志銀行就在證監會的聽證會上公開了銀行的帳目,他們從銀行提供的經過悉心修改以及整理的帳目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對勁,也不覺得銀行目前是處於虧損的階段,對於德意志銀行存在大量壞帳的懷疑也就逐漸消除,進一步恢復了市場的信心。至於消失的儲備金額,銀行高層給出的說法是,一時的周轉不靈而導致的,只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就會恢復正常。因此幾個銀行高層在記者招待會上公開發表聲明:打消遊行示威的念頭,錢早晚會還給他們,讓他們不必緊張。高盛集團還買通了媒體,為德意志銀行在報刊雜志上美言了幾句,弄了一個專欄專門報道德意志銀行的利好消息。暫時穩住了市場的信心,站穩了腳步。
這件事,高盛集團一共獲利6億美金,大眾對德意志銀行恢復了信賴,優質債券再一次大量有人購買。
而莫妮卡跟銀行簽訂的對賭協議可就不好受了。債券仍然堅挺,她還在虧錢,大概還能撐一個月吧,她帳戶裡的錢就要賠光了。她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借外債跟美國的經濟對抗到底。不過她似乎沒有什麽動力加注在對賭協議裡。或許是費利估計錯誤,德意志銀行真的沒有問題?她本來想著利用情報獲取內幕消息來進行套利,結果現在自己倒是被牢牢套住了。一想到這裡,她就很生氣,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打開電腦,利用竊聽軟件再一次對費利進行了竊聽。
在費利的這一邊,他也是很苦惱,他一直在觀察債券市場的浮動情況。結果德意志銀行售出的債券居然穩若泰山,紋絲不動,別說是之前的違約率了,現在能看到債券下跌的可能性都很小。他看著如此穩定的股市不禁感到十分的惆悵,就連他的助理都在質疑他的看法:難道我們真的猜錯了?德意志銀行或許財政真的沒有出問題?一切都純粹是巧合?我們調查方向出問題了?銀行本身就沒有問題?
費利搖了搖頭,很嚴肅地說著:“不可能,銀行肯定有問題。你仔細看看那些債券的價值一共有1億美金,這還是最優質的其中一種債券,通過融資再售出的價值就有一億,其他那些無聊的債券我就不說它了。你覺得美國的房地產價值有一億那麽高嗎?你們再好好看看,價值是真的名副其實嗎?股市裡的錢也就那麽多,房利美的價值也就那麽點,不可能達到一億美金。這裡面肯定有貓膩,我們的方向沒有錯。兄弟們,請打醒十二分精神,我們的調查工作仍然要繼續。前面的調查結果已經表明,貸款在無限泛濫,審核制度如同虛設,銀行的職員其專業程度實在令人擔憂。光是制度上就已經很有問題,你要說銀行本身沒有問題,我是不會相信的。所以,徹底運用你們手裡的權力吧。”
其中一個助理說著:“其實我自信心動搖不是因為我堅持不下去,而是因為前幾天德意志銀行在證監會提交了銀行的財政報告以及一些帳目。財政報告的副本在互聯網上也能下載,我看了,其實好像還真的沒有什麽問題。既然銀行都那麽自信,向證監會提交了財政報告,那,銀行存在經濟危機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要不然誰會把自己不理想的成績報告提交給證監會呢?”
費利似乎早就猜到助理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問著:你仔細看看,幫德意志銀行做帳的是不是高盛集團?
“好像是,我在財政報告裡的確讀到了高盛集團的名字。真是奇怪,每一次有金融危機,總能看到高盛集團的影子,但是事後它總是可以安全又迅速地撤退。好像什麽事都與它有關,又好像什麽事都與它無關。到處都有它的身影呢。”
費利用紙巾擦了擦嘴巴,念叨著:世界經濟背後的影子的確有高盛集團。
“我們要不要調查高盛集團?”
“永遠不要去觸碰世界經濟的背後,那股力量超乎你的想象。我們還是繼續調查德意志銀行吧。”
“可是德意志銀行已經穩住了市場的信心,出事的概率很低,我們還要繼續調查嗎?”
費利很嚴肅地說著:“它在說謊,我們知道它在說謊,可是它仍然要堅持說謊。繼續吧,我不相信它能撐到調查結束的那一天。”
第四次公開審訊隨之而來,這一次莫妮卡仍然沒有選擇插手起訴的工作,讓黑澤明獨自去面對。當然了,在這種環境下,每天都在虧錢,她不可能有心情工作。
黑澤明也難得可以獨立處理一次起訴工作。
喬納森·史密斯法官今天看起來懶洋洋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蔫下頭,用著懶音:檢察官,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如果你沒有,那麽本席將會考慮把這個機會讓給辯方律師。
黑澤明站了起來:法官大人,你可真幽默。上一位控方證人的供詞已經表達得相當清楚,被告的工作態度是相當有問題,工作能力也是很糟糕,對待工作崗位是相當的冷漠,做事多麽敷衍以及不靠譜是有目共睹的。不過,證人那方面只有一個是很難具有說服力,正如辯方所言,為什麽只有一個證人出來指證被告呢?其他人去了哪裡?難道他們不出現就意味著被告是沒有問題的嗎?法官大人,我現在要求傳召阿匹司·德琳出庭作證。
阿匹司·德琳是急救中心的主管,負責管理接線員的日常工作以及監視他們的工作方式,防止意外發生。事實上,她是一名很虔誠的天主教徒。
麥卡倫的手壓在一張紙上,那是控方在較早之前就已經提供給法庭的證人名單,他的食指剛好壓在阿匹司·德琳的名字上面,他早就猜到她會被要求出現,幸好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只見他露出陰險的笑容,而且是冷笑的那種。
阿匹司·德琳其實是一個很性感的女人,當她出現在法庭上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會落在她的身上,在法庭上她只能穿很普通的禮服,但盡管是這樣,也顯得她風情萬種。
在她宣誓之後,質詢就開始了。
黑澤明:請問你是否認得本案的被告呢?
德琳:認識。他是急救中心接線員的其中一位。
黑澤明:你可以不可以簡單形容一下對他的看法。
德琳:他啊,嗯,做事很勉強,總是錯漏百出,又很敷衍,說他幾句他總是能找到看似合理的借口來掩飾他的過失;情緒管理又很失敗,說他幾句他還會發脾氣,動不動就早退,曠工、遲到。要麽上午請假,要麽下午翹班。他總能找到理由翹班,相信我,他是最能編造請假理由的人。其實我覺得他去寫小說一定很有前途,至少很有想象力。
黑澤明:既然你把他說得那麽糟糕,當初你為什麽會聘請他呢?或者說,讓他通過考核呢?
德琳:因為他長得還算帥氣,皮膚又白,身材還算不錯,情商很高,除了在工作的時候很低情商,其余時間簡直滿分。更何況他能說會道,總能在辦公室裡把工作的氛圍弄得很融洽與愉快。做接線員這一行很大壓力,情緒隨時會失控,因為這樣,辦公室就需要一位情商極高,而且很能搞氛圍的工作人員。很顯然,這是他與別的同事不一樣的地方。他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我就讓他留了下來,並且對他百般忍耐。沒有別的借口,純粹是他有個人的長處,我必須利用起來。這叫充分利用每一個人的實際價值。
黑澤明:哪怕他經常做錯事,又不按程序寫報告,工作態度散漫,能不承擔責任就承擔……
德琳:沒錯,我可以容忍他。或許你覺得很過分很離譜。可是,在這樣一個高度緊張的環境裡,的確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來緩解氣氛。
黑澤明:我們通常會稱呼為氣氛調節器。好了,現在我們的被告又多了一個昵稱。
德琳:但願你也覺得這件事很有趣。
黑澤明:根據你在後台寫的工作評估裡,你曾經尖銳地指出,被告在接到求救電話之後經常以惡作劇來定義每一次的求救電話的類型。是吧?
德琳:是的。我的確有提及過這種現象。不過,求救中心的確會遇到惡作劇的情況,他這樣備注這樣寫,其實吧也還算比較正常,畢竟我們不能浪費救護車的資源,隨意派遣車輛外出。只不過我不高興的是,為什麽他接到的每一個求救電話都是惡作劇,他很少派救護車外出,概率極其低。
黑澤明:如果他是故意這樣做,你認為他的動機是什麽呢?
德琳:不想寫工作報告,不想跟蹤報告求救者的後續情況。
黑澤明:那就是說,被告定義每一次的來電為惡作劇純粹是因為他想做少點事情。
麥卡倫: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控方的無理猜測!
喬納森·史密斯法官:反對有效。
黑澤明:有沒有人投訴過被告的工作行為呢?
德琳:有。
黑澤明:工作上的同事還是普通的市民?
德琳:都有。
黑澤明:他們投訴了什麽?
德琳:很多。例如不端正的工作態度、敷衍了事、心不在焉、言行舉止比較粗魯、懶惰成性……好了,我不能繼續說,這樣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黑澤明:既然他接到投訴,你有沒有找他談話,或者警告過他?
德琳:很多次,我真的警告過他很多次,可是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今天跟他說完,第二天可能就不記得了。
黑澤明:就這!你還能忍他到現在,真的是一個奇跡。
德琳:如果你也像他那麽帥,我也能原諒你很多次,哪怕出軌!
法庭上頓時發出曖昧的笑聲,法官也忍住了,不禁呵斥著她:證人!這裡是法庭,請你莊重。
德琳:很抱歉,法官大人,我只不過是說了實話!
黑澤明:投訴組有沒有規定,當被告接到投訴就必須處理他?
德琳:的確有這樣的規定。可是我想盡辦法跟投訴組那邊的人解釋,很多次都被我擺平了。
黑澤明:你是真的很偉大。
德琳:還算可以。
黑澤明:對於這一次,因為他的工作疏忽而導致的悲劇,你會不會覺得很意外?
德琳:完全不覺得很意外。就他那種做事方法,早晚會出事,我也猜到了會碰到這樣的情況,只不過我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那麽過分。像個智障那樣,明明都說得那麽清楚,他卻還在拖延時間,降低了工作效率,促成了這一次的悲劇。我覺得我深感遺憾,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知道他不可避免搞出人命,我一定會辭退他!哪怕他那麽帥,也不可以避免!
黑澤明:你的愧疚,我是可以理解的。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麥卡倫拉了拉肩上的律師袍,看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只見他走到證人的跟前,或許是證人性感的那一面吸引到他,他特意彎下腰問著:你覺得我當事人的身材怎麽樣?
喬納森·史密斯法官連忙製止他:辯方律師!請你不要在法庭上做出不恰當的行為。
麥卡倫:法官大人,我有論點,請你給點耐性。
喬納森法官:麻煩你趕緊進入正題。
麥卡倫:證人,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德琳:不錯,肌肉挺豐滿的,嘗起來應該……(突然戛然而止)
麥卡倫:你是不是曾經向我當事人示愛?
德琳:是的。
麥卡倫:我當事人拒絕了你,對吧?
德琳:是的。
麥卡倫:理由是什麽?
德琳:年齡差距很大,他不能接受我。
麥卡倫:他拒絕了你,因此你很痛恨他對嗎?
德琳:這沒什麽。我們發生過關系,而且是一夜情!根本毫無意義!我不會因為他拒絕了我而報復他!
麥卡倫:但是你如何解釋,曾經多次發短信威脅我的當事人,如果他不跟你一起做劇烈運動,你就會辭退他!
德琳:這只是一個玩笑,我們經常這樣開玩笑,禮尚往來嘛。
麥卡倫:這麽說,你可以因為他拒絕跟你一起發生親密的關系而威脅他;同樣,你也可以因為他拒絕了你,而你要報復他!
德琳:我沒有!我沒有!
麥卡倫打了一個響指,其助手拿來了一遝照片:這些照片是警方在你家裡找到的,從照片的角度看,全是你偷拍我當事人。在家裡的時候偷拍、在吃飯的時候偷拍;他磕藥的時候偷拍;他跟女朋友約會的時候偷拍;他跟兩個人一起玩的時候偷拍……你根本就是一個狂熱的跟蹤狂,你對我當事人有著一種病態的畸戀。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辯方律師所提交的證據根本不在證物的名單上,因此提交證據的程序是不合法的。
麥卡倫:法官大人,這些都是最新的發現,我來不及按照程序呈堂,但是這些證據就恰巧說明證人對我當事人是持有敵意的。
喬納森法官非常嚴肅地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接受了辯方律師所提交的證物。
德琳卻很很從容地反駁:從我家裡找到這些照片不代表這些照片是我拍攝的,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些照片是我偷拍的,如果沒有,你怎麽知道照片是我偷拍的;如果你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麽一回事?
眾人都驚呆了,包括麥卡倫也突然變得不知所措,他只能結束質詢。
夜裡,黑澤明與德琳在酒吧喝酒消遣,他不由得感概:你今天在法庭上的表現還真不錯。如果我的每一個證人都有這種反駁意識,我也不會經常輸官司。
她趁機損他:怎麽?你經常輸官司?
他臉色陰沉:偶爾罷了。嘿,那些照片你怎麽解釋?
她抖動著肩膀: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記得有一部分的照片是合照,不知道為什麽就只剩下他一個。
他點了點頭:有可能照片是經過後期處理的。可是偷拍的角度怎麽解釋?
她無奈地說著:“他喜歡從偷拍的角度拍攝,那樣會比較自然。”
他恍然大悟:那就是說,他利用了你們的合照,企圖陳述一個新的故事版本。
她嘀咕著:“除了這個,我想不到還有別的理由去解釋那些照片的存在。我又不是變態狂魔。”
他嚷著:辯方律師果然不簡單,為了贏官司真就無所不用其極。
“沒用的,就算他打贏了官司,急救中心也會找個借口解雇他。”她喝了一口啤酒。
他不太相信她會這樣做,問著: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她笑了笑:你以為我不會這樣做嗎?現在鬧出人命了,我可不能慣著他。
他若有所思地說著:“人總是犯了錯誤才知道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