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斯卡弗在茶幾上泡了一杯提神的咖啡,她點燃了香煙,但沒有吸,只是丟在煙灰缸那裡,任由它孤獨地燃燒著,產生透明式的煙霧,在空氣中揮發著無色無味的霧體。
她一大早就已經換好衣服,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
她望著茶幾上的煙灰缸,突然想起以前的男朋友很喜歡在早上的時候抽一根煙,常常使客廳的環境內充滿著自由氣體,她煞是很厭煩一大早抽煙的人,她也罵了他很多次,可是他根本聽不進去,仍然是我行我素。再到後來,他離開了她,她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一個男人。
前夜在酒吧遇到的那個男人,她不是沒有動心,可是談感情這種事情,她一向很謹慎,因為她知道一旦認真了就會喪失理智,喪失應有的判斷能力。她當時並沒有喝醉,只是太累了,倒在一旁昏昏欲睡而已。但那個男人則以為她喝醉了,一整晚都不敢靠近她,隻願意整晚對著電視機,傻傻地笑。那晚她也在笑,因為她很久都沒有碰到過一個自製力如此堅定的男人了。
她並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好像有提起過,但她當時並沒有很在意,甚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沒有聽進去。那晚所穿的高跟鞋,她決定以後都不再穿出去,而是要將高跟鞋擺在一個很顯眼的地方,她要時刻提醒自己,這雙高跟鞋被一個男人擦拭過,這是一份難得一見的誠意,她要永遠記住這個傻裡傻氣的男人。
想到這裡,她便輕輕地撫摸著高跟鞋的表面,微微一笑。
交通事故的上訴案件再次開庭。
她一如既往、信心十足地出現在法庭上,嵐伽利看起來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開庭!
庭內所有人紛紛站起來,深深地鞠躬著。
法官拿著木錘敲了一下,嵐伽利便站起來鞠躬著: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本案的第二證人,猶太文先生。
法官:本席批準。
猶太文在庭警的保護下,順利地坐在證人欄那裡。
嵐伽利微笑著走過去:猶先生,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麽?
猶太文:我是一名警察。
嵐伽利:請問你從事這個職業有多久了呢?
猶太文:五六年吧,具體時間我也不太記得了。
嵐伽利:根據警方的記錄報告,當時是你送傷者上救護車的,對嗎?
猶太文:是的,但其實並不止我一個,肇事者也有份呼叫救護車。
嵐伽利:請問你是否目睹了整個車禍過程?
猶太文:我當時只聽到了一聲巨響,然後就跑了過去,接著就發現傷者倒在地上,滿地都是鮮血,撞到人的司機跑了下來,第一時間想打救護車的電話。
嵐伽利:那我想請問你,你對於肇事者跑下來主動打電話呼叫救護車這一行為,你個人是怎麽看的呢?
猶太文:他開車撞到人,又不願意見死不救,打電話叫救護車乃是人之常情。
嵐伽利:請問,他當時是第一時間跑出來嗎?還是隔了一陣子才出現?
猶太文:我記得是隔了幾分鍾他才出現的。
嵐伽利:那就是說,他當時並不是毫不猶豫,他也有考慮過是否救人對吧?
猶太文:這個……我不敢肯定。
反對!辛波斯卡弗站起來大喊:法官大人!我反對原訴人律師提出不合理的假設立場。
法官:反對有效!證人剛才的回答,陪審團無需記錄在案。
嵐伽利:據你所知,被告當時有沒有機會逃出去呢?例如開快車迅速逃離現場?
猶太文:他當時的確有足夠的時間逃走,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
嵐伽利:你的意思是,他良心發現,不願意一走了之是吧?
猶太文並沒有立刻回答問題,他猶豫了很久。
嵐伽利提醒並且催促他:證人!請你立刻回答我的問題。
猶太文:其實是因為……當時現場有很多圍觀的市民,他們拿著手機在拍攝現場,並且指指點點,嘮嘮叨叨。逃出去的路口都被堵住了,就算他真的要逃走,也被擋住了去路。
嵐伽利得意地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不是被告不願意走,而是他在當時的環境下根本就無法逃走,所以才迫於無奈地為傷者呼叫救護車是不是?
辛波斯卡弗再次站起來: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原訴人律師提出毫無根據的推測!
法官:反對有效!證人不需要回答原訴人律師的問題。
嵐伽利:麻煩你形容一下傷者當時的情況。
猶太文:他當時流了很多血,尤其是左腿部分,傷得很嚴重,他還不斷地抽搐,似乎有全身發冷的跡象,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我看他當時是傷得挺嚴重的。
嵐伽利:你描述得相當生動。那按照當時的情況,你認為傷者還可以熬多久?或者說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呢?
辛波斯卡弗站起來喊: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原訴人律師提出來的問題超過證人的理解范圍,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回答問題是會很容易誤導陪審團以及法官大人的判斷。
嵐伽利反駁道:法官大人!我提出的問題隻限於唯一在現場與傷者有過接觸的證人,他對傷者當時的具體情況的認知絕對可以令我們更加清楚傷者當時的情況是否危殆。
法官:反對無效,證人必須作答。
猶太文:如果按照他當時的情況,的確是很危險,如果不幸運,說不定在急救的過程中就已經不幸逝世。
嵐伽利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謝謝。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的問題。
辛波斯卡弗在APPLE的耳邊喃喃地念叨了幾句。
法官:暫時休庭十五分鍾。
所有人慢慢地散去,唯獨嵐伽利得意忘形地朝著辛波斯卡弗笑了笑,以此顯示他的得意洋洋。
十五分鍾後,聆訊正式召開。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
辛波斯卡弗咳嗽了幾聲,慢慢地走向猶太文,很顯然他們都不認得對方。她沒有戴墨鏡,他換了一套西裝,兩人都認不出對方。
辛波斯卡弗:猶先生,請問你當時為何會出現在車禍現場呢?
猶太文:我晚上睡不著,所以到處逛逛。
辛波斯卡弗做了一個觀察對方的目光:看你的樣子似乎很累耶,最初常常失眠啊?看來你並不是很開心。
反對!嵐伽利站了起來: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在法庭做出與盤問無關的事情。
法官:反對有效!辯方律師,麻煩你盡快入正題。
辛波斯卡弗:在案發當晚,你出現在車禍現場之前,你去了哪些地方?
猶太文:我不記得了。
辛波斯卡弗:那晚的事情你記得那麽深刻,你會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我看你是不敢說吧。
猶太文顯然有點激動:我不是不敢說!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而已!因為與此案並無任何關聯。
辛波斯卡弗:有沒有關聯,是否重要,並不是你說了算。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在到達車禍現場之前,你究竟去了什麽地方,見了哪些人?
猶太文:我去了酒吧。
辛波斯卡弗:然後呢?
猶太文:沒有了。
辛波斯卡弗:那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提及喝酒的事情。因為根據《警務人員的紀律管理規定》警務人員是不能過度攝入酒精,因為《禁酒令》的緣故,你並不太願意提起此事對吧?
猶文太:我不願意說不是因為我違反警務人員的制度問題,而是我覺得這件事沒有必要在法庭上公開討論,我當時並沒有值班,我喝酒是合情合理的。
辛波斯卡弗:那麽請問你當晚喝了多少?
猶太文:不記得了。
辛波斯卡弗嚴肅地說:麻煩你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
猶文太:大概有三四打啤酒吧。
辛波斯卡弗:那麽再次請問你,你當時是否有喝醉呢?又或者感到醉醺醺呢?
猶文太不屑一顧:喝酒當然會喝醉!你沒有試過喝醉啊?!
法官很不耐煩地敲著木錘:證人麻煩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否則本席會考慮控告你藐視法庭!
辛波斯卡弗:就因為你當晚喝醉酒,你會不會在認為傷者的傷勢是否變得十分嚴重的問題上變得過份敏感,又或者在他的傷勢嚴重的問題上添加了誇張的成分呢?
嵐伽利站起來大喊:反對!法官大人!反對辯方律師作出毫無理據的推測!
辛波斯卡弗為自己的陳述辯解:法官大人,有研究報告稱,過度攝入酒精,會導致大腦局部出現紊亂的情況。例如一個醉醺醺的普通人看到一個蘋果,實際上他們會認為那是一只會飛的蘋果。他們的邏輯思維是會添加一下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進去。
法官:反對無效,證人必須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猶文太:我當時的確有醉醺醺的感覺,但是傷者的情況危殆也是事實的一部分,我並沒有添加過份的想象力進去。傷者的確是傷得很嚴重。
辛波斯卡弗:請問你喝了那麽多酒,有沒有自言自語,有沒有語無倫次呢?
猶文太:正常情況下都有。
辛波斯卡弗:正如你所說的那樣,被告當時因為好事的圍觀人群堵住了去路,使他無法從現場逃離,那根據你做警察的經驗來看,他會不會開著車橫衝直撞,務求達到逃離現場的目的呢?
猶文太:我不排除有這個可能,畢竟一切皆有可能發生。
話音剛落,庭上便響起一片嘩然。
法官生氣地敲著木錘:肅靜!肅靜!
辛波斯卡弗鞠躬著: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法官:暫時休庭,後天再開庭審理。
法庭上的人紛紛鞠躬著,然後慢慢散去。
嵐伽利顯然被逼到一個無可奈何的局面,但他顯得很從容,無所謂地抖動著肩膀。
辛波斯卡弗收拾著法庭上要用到的文件,她一言不發,似乎在心裡計劃著某些事情。
猶文太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警局,阿MAY迫不及待地抓著他的手臂,心奮不已地問:第一次上庭的感覺如何?法官是不是都很嚴肅的,律師是不是都很才思敏捷的?
他閉上嘴巴,有點煩躁地甩開了她的手:律師也好,法官也好,陪審團也好,都是普通人。沒有值得深究的地方。
她倒是沒有很生氣,給他端來了一杯冰凍的可樂:怎麽啦?
他撅起嘴,像個小孩那樣:沒什麽,只不過辯方律師問的問題還挺尖銳的。
她從旁邊坐了下來:看你的樣子,似乎你的回答令對方很滿意耶。
他玩弄著易拉罐,心灰意冷地說:你說……這宗官司會不會因為我的回答而導致判決上出現偏差呢?
她捂著嘴巴笑了起來:怎麽會?你出庭作證最多就是給法官一個參考的信息,最終影響的地方肯定不在你那裡。
他滿臉哀愁地說:可是我總感覺辯方律師的氣場很強,這是怎麽回事呢?
她嘟起嘴巴說:辛波斯卡弗的確是一個很厲害的律師,不過傳說她很不擇手段,為了贏一場官司,她不惜運用各種的手法鑽法律漏洞,哪怕是很狠毒的方法她都曾經用過。最厲害的那一次,好像是說她把一個證人給活生生逼死了。
聽到這個,他不禁感到有點心寒,將人逼到哪種程度會出現自殺的現象呢?
他傻乎乎地問:所有的律師都是這樣子的嗎?
她抖動著肩膀:不知道,但每一個律師只需要對他的當事人負責,其他的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他們的責任就是盡最大的努力為當事人爭取最大的利益,利益至上,輸贏之上,沒有任何東西比輸贏更為重要。因為你一旦輸了一場官司,以後就很難接到委任的官司,就等於打爛了自己的招牌那樣。你懂了吧?
他嘗試著說:你的意思是,在他們的律師生涯中,是絕對不允許出現敗訴的記錄?
她乾脆地說:說得好,別看那一次兩次的敗訴記錄,足以影響你日後在法律界的地位。
他望著她,不懷好意地說:其實你的辯護能力也挺強的,要不……你考慮轉行當律師試試?
她欲言又止,稍加思考,準備就緒,脫口而出:你神經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