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妮·邦是新來乍到的女性探員,在這之前,她是緝毒組的成員,在一個星期之前加入了刑事科—一個聯邦機構裡最危險最辛苦的部門,甚少有女性警員願意加入刑事科,但是她卻不是這麽認為,她甚至覺得越有危險就越值得嘗試,那種敢於犧牲的冒險精神在很多人看來是不可理解的。當然,她被調過來也並非完全自願。最重要的是,她剛剛結束了長達八年的臥底生涯,需要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本來她可以暫時放假,帶薪留職,直到她的心理狀況完全沒有問題之後,才能正式回歸警隊。問題就出現在這裡,政府部門嚴重赤字,人手不足,況且女性組織在不斷鬧事,製造恐慌,目前已經有數百名警察因公受傷,暫時還不能恢復健康。缺編的情況相當嚴重,執法部門對柏妮的承諾也就選擇性遺忘,不僅沒有升遷,還沒有加薪,她還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裡自我調整,然後回歸警隊。不過這種事情對於柏妮而言只是小意思,她的心理素質很強,長時間的臥底計劃使她養成了堅強的心理素質。哪怕在臥底計劃結束了以後,她也能迅速投入一個刑事科的警察角色。
她上班的第一天,就發生了命案,嚴格來說,每一天幾乎都有命案發生。
紐文州的一個威廉大廈發生了命案,現場的記者跑得比火車還快,很早就在大廈的門口等待著驚人的消息的公布。
她踏進威廉大廈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這棟大廈的住戶多半是一些形式各異的民族,他們冷漠、孤僻、排外、小心翼翼。對外來的陌生人都產生了抗拒的反應,無論警察怎麽問他們,他們都不肯回答,也不願意配合行動。
負責巡邏的警察帶著她穿過一條又一條陰暗的走廊,來到了一個單位的門口,門敞開著,散發出一股相當血腥的氣味,她走了進去,注意到客廳有很多用過的針筒,垃圾桶被打翻,沙發上的枕頭到處都是,地上鋪滿了玻璃碎片,她走進去的時候下意識地躲開那些細小的碎片,拐進一個房間裡,那股刺鼻的氣味更加刺激了。她拿出手帕巾捂著鼻子,試圖阻擋死屍腐臭味衝入她的鼻子裡。
這時候法醫已經在做事,她見他神色凝重地檢查著屍體,鑒證科的同事則在現場拍下照片,作為證據保存。
過了一會,法醫終於完成了檢驗屍體的工作,重新站起來,發現了她的存在,好奇地問著:我沒有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她伸出手,自我介紹著:我是新來的聯邦探員—柏妮·邦
他也介紹著自己:許仲文,首席法醫。
她愣了一會:你是亞洲人,來自日本?
他笑了笑:很多人都以為我是韓國的,不過我是華人。
她點了點頭,轉眼投入了正題:死者的情況怎麽樣?
他皺著眉頭,摘下手套:按照初步估計,死者是因為頸部的大動脈被割破致死,身上沒有反抗過的痕跡,凶手應該是一刀將其殺害。除此之外,死者下面的生殖器官也慘遭割斷,地上的鮮血很大一部分就是他下體失血過多造成的。所以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其實凶手只要重創了死者的下體,然後任由他在房子裡掙扎,他就會慢慢死去,根本沒有必要再在他的頸動脈加一刀。下手如此殘忍,我個人認為凶手很有可能是女性,當然這些只是初步推斷,真正的死因還需要進一步的反覆檢驗。
她念叨著:重創下體?該不會是情殺案吧?
他附和著: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此時一名製服警察跑進來,報道著:我們找到凶手了,不過她的情緒很激動,在天台鬧著要自殺,現場的同事束手無策,我們已經通知了談判專家。
她跟著製服警察一起上了天台,在這期間,她詢問了這名凶手的具體信息。
“她的名字叫赫爾曼,在較早之前,她牽涉一宗強奸的案件裡,不過因為對方是她的丈夫,法庭最後取消了控訴。房子裡的那個死者就是赫爾曼的丈夫哈德遜。”
她到了天台,赫爾曼情緒激動,手裡拿著一把刀,刀上面染滿了鮮血,有一部分已經開始凝固。
赫爾曼站在天台的邊層,雙腳在顫抖著,聲嘶力竭地喊著:
“為什麽!為什麽那個混蛋總是不肯放過我!法庭都判了他無罪釋放!可是他還要來搞我!”
她只能盡力嘗試與其溝通了:
“你先下來,冷靜!我們答應你,會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經過,我們不會亂來!”
“不!我不會聽你們的!你們根本就幫不了我!那個混蛋三番四次地傷害我!你們卻一直在保護他!這算什麽!”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受害者,那麽你也得證明給我們看,他就是個混蛋!如果你做了傻事,全世界都以為你是畏罪潛逃!”
赫爾曼猶豫了,就在她冷靜下來的一瞬間,一名英勇的警察從側邊把她拉了下來,幾個警察合力將她逮捕,她鬧得更凶了!
柏妮這下終於松了一口氣,對其宣布著:從現在開始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們將會記錄下來,將來作為呈堂證供。你可以找律師為你辯護,如果你沒有錢,政府可以幫你安排律師,費用由政府報銷。
赫爾曼的身體不再亂動,在她心裡已經預想到最糟糕的結果了。
辛波斯卡弗手裡拿著一份文件,轉入詹斯的辦公室。
近日以來,女性組織的示威活動越來越激進,受害的無辜者數量不斷增加,社會的輿論壓力越來越沉重,司法部門不得不重新考慮將案件納入再次審理的范圍。本來他們還需要考慮很多方面的細節,但是駐英國大使館今早被一群人焚燒了,觸怒了英國政府,女性組織再次發聲,提出重新審理要求。司法部門為了安撫社會的穩定秩序,決定重審案件。
當她拿著同意重新取證的文件來找詹斯的時候,她就知道正義是不會缺席的。
他緩緩抬起頭,有點驚訝:怎麽,上面那些人真的害怕了?
她隱藏著內心的喜悅:這是社會輿論決定的結果,誰也控制不了。現在呢,麻煩你在上面簽個名字,我會通知聯邦警察逮捕哈德遜,同時傳召所有的相關證人回來。
他無可奈何,極不情願地簽署了重新審理案件的同意書,下一秒,辦公室的座機就響了起來,他接了電話,用低沉的聲音與對面交流。190秒之後,他神情凝重,臉色陰沉地宣布著:哈德遜死了,死在赫爾曼的房子裡。初步懷疑是赫爾曼謀殺了他,警方已經持有充分的證據落案起訴她,我得找人負責該案件的檢控工作。可是,嵐伽俐手裡還有別的案件要跟進……突然,他停止了說話,直勾勾地看著她,她感覺不對勁:你該不會指望我吧?他很無奈地說著:沒辦法,其他的檢控官都有案件在跟進,唯獨是你還有時間。她反駁著:可是我剛剛處理完一個案件,有點累。
其實她也不是累,她只不過不忍心站在法庭上指控赫爾曼,她認為這個女人已經夠可憐,盡管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她真的不願意負責該案件的檢控工作。詹斯卻一意孤行,非她不可。她得知赫爾曼殺了人,即將要被控告,心情自然很差,哪裡有心情想其他事情呢?不過,所謂悲極生樂,在她感到沮喪的同時,她的腦袋裡浮現起另外一個念頭。她笑了笑,從容不迫地說著:雖然我沒有辦法答應你,但是我有一個很適合的人選可以介紹給你,我相信他絕對會同意接該案件的檢控工作。
他很嚴厲地反問:萬一他不願意怎麽辦?
她把水杯裡的水倒在地上,地板上的水積存在一個位置,她把同意重新審訊的文件撕成兩半,輕輕地放在一灘水的上面:他不會不同意的,因為他跟我們一樣,都是一個失敗的試驗品,只有我才能救他,他會回來的……
辛波斯卡弗答應幫詹斯找檢控工作的負責人,她很早就跑回家,一打開門一看,黑澤明恰巧在客廳看書,旁邊放著一杯藍寶石金酒,他很少喝酒,除非是遇到很大的困難或者恐懼。
她放下公文包,問著:怎麽不出去玩?
他簡單地回答著:今晚我隻想看書,其他的一概沒有興趣。
她脫掉腳上的高跟鞋,光著腳,轉向開放式廚房,給自己調製了一杯瑪格麗特,而且是碎冰沙的種類,她用吸管吸了一半,假裝不經意地說著:那天我送赫爾曼回去,她告訴我,哈德遜根本就不知道她有毒癮,案發當天壓根也沒有毒癮發作。你當事人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赫爾曼的事情呢?還有,哈德遜在法庭上肯定是說謊了,是不是你教他的?
他深呼吸著,把書本折起來:你願意相信一個有毒癮的人所說的話,還是願意相信一個深愛著你的男人的話?
她反駁著:有毒癮不代表不誠實,如果按照你的說法,美國公民豈不是都是不誠實分子?
他很無奈地抱怨著:我掌握的那些資料全是當事人提供的,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要騙我?
她很嚴肅地發問:你真的如此肯定?你沒有教他說謊?
他沒有回答問題,轉而繼續看書,似乎在刻意逃避問題。
她可能意識到他的不高興,放低了姿態:其實我也搞不清楚你們兩個究竟是誰在撒謊。但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對赫爾曼是否有內疚的感情?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當然沒有!怎麽會有呢!
這下子,他正中她的下懷。
她帶有抑鬱的口吻陳述著:其實她的確不值得可憐,剛剛出院,又惹上了官非。今天從警察部傳來消息,赫爾曼謀殺了哈德遜,還企圖跳樓自殺,以死謝罪。不過很幸運的是,她被成功勸阻。現在呢,律政司要起訴她謀殺,詹斯委托我找一個適合的人選擔任該檢控工作的律師。不知道為什麽,我腦海裡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你,最適合的律師莫過於你。你剛才不是說,對著赫爾曼沒有內疚的感覺嗎?既然這樣,你就要證明給我看,你對她是無愧於心,檢控官的職責就交給你吧。
話音剛落,一份委托的文件就扔到他面前,他驚愕不已,不敢相信地問著:不用那麽絕情吧?
她假裝無辜地說著:你沒有傷害過她,當然不算絕情。雖然你是與律政司合作,但是你最重要的是記住,無論如何都要成功令她入罪!你知道的,那個女人太可怕了!光天化日居然敢殺人!現場血跡斑斑,鮮血淋漓,她滿手血腥,簡直是罪大惡極。雖然在上一個案件中她是受害者,但是你一定要徹底忘記她在上一個案件中扮演的角色。如果你做不到,就會很容易心軟。
他皺著眉頭,心裡很清楚目前的形勢,他被她推著走,推上了法庭的舞台,舞台下充滿了滿懷期待的觀眾,他是不可能下來的。要下來也可以,他必須在她面前承認教唆當事人在法庭給假證供,以無中生有的方法鑽了法律的漏洞。他不能拿自己的事業與前途還有婚姻作賭注,因此他只能假裝大義凜然答應了她的委托,以此表示自己的清白。
她從公文包裡拿出十幾頁資料,交給他:所有的資料都在裡面,慢慢研究。記住,不要失敗。
在這一次的案件中,她不知不覺扮演了舵手的角色,負責為案件安排控辯雙方的人選。
她不希望黑澤明成功,但是她很清楚他的實力,要成功入罪是很容易的,她要打垮他,只是不能親自動手,她只能另外物色新的律師代替自己。這樣她就很容易想起了許久不曾聯系的帕特麗夏。
自從帕特麗夏離開律政司,自己開了律師樓之後,她們就很少見面,偶然會在酒吧碰到,但最多就是打個招呼,壓根就沒有聊天。
她決定前去猶太州尋找帕特麗夏。
猶太州是司法機關與司法機構的所在地,每一個州都有同樣的政府分支,但是猶太州匯集了各個州的法律精英,他們在這裡開設了各自的律師樓,有時候會相互合作,利益共享。猶太州可以說是社會精英階層的匯集地,在這裡,可以尋找到最厲害的律師。
帕特麗夏看到她來了,喜出望外,連忙歡迎她進來,還給了她一根雪茄,她今天心情還不算很好,因此拒絕了。
“現在還不是午飯時間,你來找我肯定不是吃飯,那就是公事。你該不會惹上官非了吧?”
她的手在轉動著桌面上的地球儀:不是,有一個好的案件想轉交給你。
“你現在在律政司工作,代表的是政府律師,幫弱勢群體打官司啊……不是不行,但是報酬太少,我不想浪費時間。”
她決定分享自己的秘密:黑澤明現在是我男朋友了。
帕特麗夏很驚訝,也很開心,連忙上前擁抱著她:噢!上帝!真替你高興!
她回到那個話題:檢控官的人選我找了他,但是辯護律師我還沒有安排,我希望你接下這宗案件,負責辯護工作。至於律師費方面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你。不過你的收費標準應該不會很高吧?
“看在你的份上,給你打個七折。不過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麽你要找我接這個官司呢?”
她冷笑著:沒事,我這一次把這個案件交給你,是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會贏,在檢控方面我知道他會心軟。你贏了既能增加你的聲譽,還能贏一個表面上根本就贏不了的案件。這種深刻印象對你以後打官司有很大的幫助。
帕特麗夏笑得可開心了:哇哦!我從來沒有試過有一個委托人跑過來跟我說,你放心,這個案件你肯定能贏!穩贏的那種!
她再次轉動著地球儀:總之你不會輸就對了。你找個時間去見見你的當事人吧,不過記住說話的口吻別太粗暴,很容易刺激她。
帕特麗夏突然想起來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究竟是哪個案件。
她簡單地回答著:就是最近妻子殺死丈夫,然後畏罪,企圖想自殺那個案件。
帕特麗夏愣了愣:那個案件啊?很棘手啊。現場有那麽多證人出來作證,很難脫罪的。
她笑了笑:那麽容易的案件,我就不找你了,大材小用。難度肯定會有,怎麽,怕了?
帕特麗夏看了看手表:我最喜歡挑戰高難度了。
隔了一天,帕特麗夏就帶著其助手前往拘留所,裡面的警察相當的少,只有一兩個在那裡打瞌睡。
她們表示了自己的身份,順利進入會談的房間。
赫爾曼已經換上了囚衣,短袖的衣服,兩邊手臂顯露出來的針孔痕跡看起來令人觸目驚心。她臉青口唇白,摟著自己的肩膀,瑟瑟發抖,呼吸急促,臉容疲倦。在出來之前,她為了控制體內的毒癮發作,已經在大腿上刺了自己一刀,傷口已經止血,痛覺使她的意識不至於徹底模糊。
“我是你的辯護律師—帕特麗夏,接下來你的案件由我負責。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跟我說你殺了人之類的屁話,你只需要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重新說一遍,記住不要說謊,老老實實說出來,如果你有任何的地方需要隱瞞,我是幫不了你的。”
“我的丈夫在法庭被宣告無罪釋放,我拿到了一筆賠償金,本來想著可以重新開始生活。沒想到他居然找上門,強行逼迫我與他發生性行為,我拚命反抗,他就把我捆綁在椅子上,用很粗暴的方式虐待我,性侵犯我!我被他折磨了兩天!是足足兩天!到了第三天,我假裝順從他,讓他把我放了,趁他不注意,我就想逃出去,但是被他拉了回來,他手裡拿著刀威脅我,如果再想著逃跑就殺了我!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那一瞬間我盯上了他手裡的刀,我決定拚死一搏!我搶過他手裡的刀,他還想碰我,我情急之下,用刀割傷了他的下體,鮮血不斷地流下來,他頓時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倒在地上,向我求饒,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很過癮!我拿著刀往前,把他那半死不活的生殖器官給割了下來!他痛苦萬分,但已經無力掙扎,我看他那麽痛苦,乾脆就幫他一把!接著我就……”
帕特麗夏及時打斷了她的發言:夠了!暫時就說到這裡吧。剩下的我幫你說。你看到他受傷了,想跑到外面喊救命,但是因為擔心他會再度傷害你,所以你跑到了天台上面躲起來,是不是這樣?
她頓時不知所措,帕特麗夏重複了一遍:整個過程就是這樣,不用懷疑自己的記憶。
其實帕特麗夏的身上帶了偷聽器,辛波斯卡弗在另外一邊正在偷聽兩人的對話,直到談話結束,她才心事重重地關掉電子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