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國的電視節目中,正在直播著美國總統的演講。
他的位置在正中間,左側的是國會議員,右側的是國務卿,負責為總統準備演講稿的則是他最初的競選助手,以前是助手,現在已經是經理。他有著一張圓嘟嘟的臉龐,眼珠子特別大,但是很有精神,聲音時而尖銳時而細,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種。
在總統上台之前,他還特意鼓勵了一番:嘿!總統先生!請你放心!你必定會贏得連任的權利,沒有人比你更懂得總統的權力。
“謝謝你,我的好助理,我不會忘記你的。”
接著,美國總統就發表了全國演講,無非就是為了連任爭取優勢。
“在我們這個偉大而自信的社會裡,我並沒有覺得我們的公民有什麽不同,他們有著同等的際遇,同等的學習機會,彼此不相伯仲的專業能力以及幾乎高度一致的收入。難道我們的社會沒有被撕裂?在向著更公平更公正的社會制度許下宏大的願望,我們要消除貧困,消除種族歧視的現象,黑人、白人、猶太人都應該一視同仁。或許很多人都在說,美國正在經歷一場非常嚴重的社會撕裂,讓黑人與白人再次站在對立面,我所到之處,皆是如此。在高等教育的學校裡也是如此,他們教育白人們,我們都是一樣的,正在讓他們受到威脅的正是那些讓我們變得獨一無二的東西,我們的街道也是如此,他們給黑人發放槍支,允許他們購買彈藥,讓他們忙著互相鬥爭,互相憎恨,互相歧視,互相折磨而無暇於反抗真正的不公平的現象,在工廠同樣如此,黑人們辛苦工作,薪水只是白人所得的九牛一毛,盡管他們同樣是人,在同樣的階級,智商也大致相同。美國的問題不是無家可歸的黑人,也不是憤怒的非法移民。而真正的問題一部分是,有人從黑人與白人的鬥爭毀滅中吸取營養,轉移矛盾,看著台下的群眾大打出手,愚昧至極。貧富差距的擴大使我不禁感到心寒。時代正在改變,過不了多久,我們也要跟著這個世界一起改變。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仍然是世界文明的燈塔,全球的模范國家。我們仍然致力於為美國公民打造一個超短工時,薪酬極高,通貨膨脹極低的高福利社會。這個發達的社會需要我為你們爭取,包括低價格的黃油、麵包、牛奶、牛肉、肉罐頭、農產品、咖啡以及可可巧克力。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我可以做到許下的承諾,群眾被遺忘太久,需要恢復信心,給予他們信心與鼓勵的正是我。我們將一起決定美國和世界未來許多許多年的進程我們將面對很多前所未有的挑戰,我們將面臨許多艱難,但是我將完成我們的工作。很久以來,我們國家的首都的一個小團體獲得由群眾來承擔費用的政府薪酬。美國加州繁榮興旺,但是人們卻無法分享財富。政治家們成功了,但工作崗位遠去了,工廠倒閉了。這樣的保護機構保護了自己但沒有保護我們的群眾,他們的勝利不是你們的勝利,他們的成功不是你們的成功。經濟蕭條、通貨膨脹、失業率上升都將由我來解決!支持我做下一任的總統,所有的問題自然就能迎刃而解!“
面對現場記者的提問,總統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拉東扯西,反正就是不肯直接回答問題。他的態度引起了記者們的憤怒,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命令現場的守衛人員驅逐了一部分的記者,他瀟灑離去。
競選經理看到他下來很興奮地跑過去:你實在太酷了!下一次的連任肯定沒有問題的!
“謝謝你。不過你做得很好,碰巧的是,你被解雇了。“總統摘下他的競選經理的工牌,由紅色的絲帶纏繞著。
“你在說什麽?我是你的競選經理,你需要我的!當然我也需要你!“
總統毫不在乎地嚷著:管他呢,反正我連任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既然沒有問題,那麽你就沒有存在的利用價值了。回去收拾東西吧,我會讓我的助手給你介紹一份薪酬相當不錯的工作。珍惜前程吧,在這個時代沒有失業已經是萬幸!
競選經理被帶到後台,收拾了幾本書籍以及兩箱私人物品,他很失落,走在一個忙碌不已的街頭上,一首很激情澎湃的歌曲透過音箱播放著:
在那地平線外
霓虹燈無法觸及的地方
我確信有一定會有更好的生活
但是我卻看不見它的模樣
在倉惶無助又失落的城市裡只剩下生存
為了生存每日奔波
城市的腐爛街道不懂得憐憫,毫無感情
你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
他穿過陰暗的小巷,觸及設有交通燈道路的欄杆,好幾個黑人包圍了白人的保時捷,高舉著旗幟:黑人的命也是命!我們沒有什麽不同!都是造物主創造出來的生命!我們生而平等!
玻璃窗被砸碎,子彈穿過人的胸膛,血液瞬間噴了出來。
以鬥爭為樂趣的城市發生此等現象早已見怪不怪。
他晃進了一個酒吧裡,裡面聚滿了各種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
吧台的調酒師很熱情對他打招呼:你怎麽樣,今天。競選經理小子,有什麽重大新聞嗎?
他的眼神充滿了疲倦不堪與不知所措,在今天早上,他還特意很早起床,做了份早餐給自己吃,就是為了不遲到,第一時間趕去電視台。他那麽熱愛競選工作,設計了競選演講文稿,他以為會受到重用,沒想到一下子就被裁了。
“我被解雇了,兄弟。給我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酒,多冰。“
吧台的正前方掛著網絡電視的屏幕,剛好在播放總統競選的畫面。
他發現他的眼睛再也離不開屏幕。
他悶悶不樂。
黑澤明在家裡看著全國直播的節目—現在成了重播。
電視機裡傳來美圖總統的演講聲音,他的心思不在演講的內容上,他在尋找著某些內容—辛波斯卡弗從外面買回來的期刊、報紙以及最流行的雜志。他幾乎翻了整整一個月的期刊,但是都沒有找到想要找的內容。
辛波斯卡弗倒也聽得很入神,不禁感歎著:哇哦!這個家夥的演講倒是一套接著一套,就是不知道他說過的那些話能不能實現。
他還在翻尋著某些報道的內容,還不滿意地嘀咕著:你到底有沒有全部買回來?我怎麽找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呢?
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電視機的屏幕上:全部都買回來了,你再好好找一找,別抱怨,別發牢騷,找就對了。
“真的沒有理由,我完全沒有找到。“
“難道你還不能接受現實?沒有就說明你想要找的內容根本就不在裡面。”
“不在裡面我應該怎麽辦呢?”
“節哀順變吧。”
“好吧。”他頓時變得無精打采,從冰箱裡拿出了啤酒。
“親愛的,你到底在煩惱些什麽事情呢?”
他喝了一口啤酒,輕描淡寫地陳述著:我采訪美國總統的那幾篇稿子居然沒有在報紙雜志上刊登!我給了他稿件,他應該登出來才對!然而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她趁機嘲笑他:是嗎?真的那麽複雜嗎?說不定他嫌棄你的文筆。
“不可能!我代表了整個新聞社做的采訪,是獨家新聞,獨家采訪,獨家報道。如果他不刊登我采訪的內容,他根本無法與同行競爭!沒有銷量,他如何賺錢呢?他前期那些投入豈不是泡湯了?“
她看他那麽認真,也不好再挖苦他:沒準是他自己主動放棄競爭了。
他的眼神變得相當堅定:沒錯,你說的也有可能。但是最奇怪的地方在於,不僅僅是我的采訪稿沒有刊登出來,當日有份參與記者招待會的記者也沒有刊登采訪的相關內容。就算新聞社放棄了刊登,不可能整個媒體都放棄。所以,這裡面肯定有不尋常的地方。
她提出了疑問:難道說,采訪的內容一旦刊登出來會有很大的影響?
他倒是注意到這個問題:那些記者我也與其交談過,我發現他們極盡刻薄他人的能事。尖酸刻薄根本就是他們的報道風格,要是他們刊登了采訪內容,我相信會影響美國總統的連任競選。畢竟負面消息會成為影響多方面的因素。
她瞥了一眼電視機的畫面:不用擔心影響的問題,他現在的支持率就挺高的。承諾的事情說得花裡胡哨的,結果一說到實現的問題就轉移矛盾,顧左右而言他。政客特色,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反過來猜測:社長的新聞社突然要停止工作幾天,你說會不會與選舉的事情有關?他拿到采訪稿,沒有刊登出來,難道受到人身威脅?那張支票多出來的金額看來不僅僅是獎金那麽簡單,而且還是掩口費。
“你猜測那麽多做什麽呢?你直接去問他不就好了。”她建議著。
“你說的對,我得去找他問個究竟。”他想動身離去就被她硬生生拉了回來:喂喂喂,你先慢著,我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
“我得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沒有急著擺脫她。
“可以,你搞清楚了狀況又能做什麽呢?”
“逼他刊登我采訪撰寫的內容,有些事情我做了不能假裝沒事發生。”
她提醒他,用很驚愕的口吻:為什麽?你壓根就不是記者!你連工作證件都沒有!再說了,登出來對你有好處嗎?稿費你也拿了。
他似乎動搖了:你說的沒錯……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得去做。他從她雄厚的臂彎中掙脫出來,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反問自己:我到底是怎麽了?你就偉大,我就只能渺小了?
他一路小跑,跑往新聞社,在路上他不斷向上帝祈禱,千萬別撲了個空。他到了門口,剛好遇到正在鎖門的社長,社長看到他倒是很意外:嘿!沒想到還能在這裡看到你。
“我找你有事。”他很嚴肅地說著。
社長嬉皮笑臉的那一套對他並不管用:我看出來了。怎麽?是不是嫌稿費太少了,我可以盡可能給你增加報酬。
”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錢。“他很平靜地說著。
”也看得出來。“社長倒是一點也不慌張。
”為什麽我給你的稿沒有刊登出來。”在他問之前,其實在他心裡已經有了較為確認的答案。
“沒有特別的原因。我突然不想刊登就算了,錢呢我也付給你,我手裡有稿,我說了算。”社長說完,就低著頭準備離開。
他拉回社長,說話的語氣突然凝重起來:不僅僅是你沒有刊登,其他的報社也沒有刊登,那些記者采訪的內容去了哪裡?你們為什麽集體行動?為什麽選擇性忽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新聞社的其他職員究竟去了哪裡?
社長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不知道那麽多!你只是一個記者!寫了稿,拿了錢就算了,不要問那麽多了!黑幕多了去了,你無法估計背後的力量有多強大!
他教訓社長:你為什麽要開新聞社?不就是因為出版自由以及言論自由?現在你手裡有一篇稿卻不敢發表出來,你不覺得很好笑嗎?你最初辦新聞社的信仰去了哪裡?失蹤了?還是你根本不敢面對它。你不用害怕某種威脅的力量,他們傷害不了你的,除非是魔法傷害。
社長的表情很難看,似乎很煎熬:我也不想的……可是他們實在給的太多了。那些職員做一輩子也賺不了那麽多錢。
他出了個主意:維持正義只有締結聯盟!你跟其他的雜志社一起商議,在後台同時刊登那篇采訪稿,當媒體集中報道一件事的時候,沒有人可以追責!
社長動搖了,畢竟他也不想違背良心:這個主意還挺好的……
他很嚴肅地說著:還有一件事!
社長愣住了,他很小聲地說著:關於我的稿費可以再給1000美金嗎?你知道的,我的那些稿費全部給妻子了。
黑澤明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在後天的早上,新聞社的確報道了他撰寫的那幾篇采訪稿,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只有新聞社報道了,其他的雜志社與出版社絲毫沒有動靜,而新聞社的報道內容卻成了熱門話題,引來廣大爭議。
外界傳出新聞社報道的內容全是獨家新聞。
有份刊登的雜志報紙一個早上就全部賣光了,下午直接脫銷。
連鎖反應隨之而來,總統的私人健康成了公眾關注的重點,反對他的議員開始在會議上抨擊總統的身體狀況恐怕不太能履行職務。總統成了攻擊的目標,他的支持率本來是挺高的,連任在即,信心十足,卻在新聞報道刊登以後,支持率急速下跌。
“一位控制不了排泄的男人不是我們想要的總統!”
“我無法信任總統的工作能力!“
“天啊!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怎麽會有信心帶領美國走出困境呢?”
眼看著事情越鬧越大,黑澤明逐漸意識到自己闖禍了,他不明白,新聞社報道的內容怎麽就成了獨家新聞呢?他決定打電話給社長,他跑到樓下的電話亭,撥通了他的號碼,社長接起電話,傳來極其慌張的聲音:
“我被算計了!“
“你得冷靜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跟其他雜志社的負責人商量好,一起刊登采訪稿,我們真的約定好了,可是刊登的時候,我卻發現只有我的新聞社刊登了內容,其他人根本什麽也沒有做。我新聞社出版的雜志與報紙就成了熱門刊物,我成了全程的關注點!他們出賣了我!你肯定無法想象我目前的處境是多麽的危險!我背叛了組織!我背信棄義!必然會受到懲罰!”
“你在哪裡?我們見一面吧。“黑澤明提出要求。
社長一下子就拒絕了:不!從現在開始,我絕對不會與任何人有聯絡,我得躲起來,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得靠自己才能走出困境!
黑澤明還想接著說點什麽,對方卻掛了電話。
他孤獨走出電話亭,頓時迷失了方向,他坐在馬路的側邊,眼看著忙碌不已的人群,內心卻異常孤獨。他仿佛在朝一個極其錯誤的方向出發,他想停下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宛如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牢牢控制住。
直到夜晚,他才回家,整個人無精打采,打開了網絡電視,他突然想重新看一遍美國總統的連任演講,卻發現怎麽找也找不到了。
怎麽回事?他問著。
妻子回答他:估計是演講視頻從互聯網上刪除了。那倒是,兌現不了的諾言,當然希望群眾越早忘記這件事越好。下架演講視頻絕對是政治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