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拘留所裡，有好幾名守衛很緊張地盯著一個窄小的房間，那個房間沒有窗戶的，平時不能關門，但是現在門卻被關了起來，他們想靠近，但是心裡又難免產生恐懼。他們表現得很糾結。

  海倫還在與看守者了解情況，米歇爾想到了好的辦法，她在身後藏起了鎮靜劑，提出了建議：我們現在進去試探她，一旦發生突發情況，我就直接將鎮靜劑注入她體內，這樣不就好了。

  海倫對這個建議還是相當滿意的，畢竟她不相信查莉會傷害無辜的人……當然另外一個人可就說不定了。

  海倫推門進去，發現查莉正背對著她，她用眼神示意米歇爾繞到查莉的身旁，伺機行動。不過最重要的是，海倫必須得分散查莉的注意力。

  “聽他們說，你情緒失控了？”

  “不……我沒有，你別亂說，我的心境向來很平靜。”

  查莉的聲音變化沒有很特別的地方，沒有中年男子的聲線，也就是說，她沒有變化。

  海倫試探性地詢問著：你很喜歡玩彈球？

  查莉伸出左手，仿佛在回憶某些事情那樣：

  “彈球……原來是彈球……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兜裡總是伴隨著許多莫名其妙的物品在身上。包括你剛才提及到的彈球。”

  “彈球……難道有很重大的意義嗎？”

  “對於普通人而言，可能沒什麽，不過對於我來說，則是一個很特別的禮物。我的父親在我小時候很喜歡用彈球來哄我開心，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玩這種東西可以玩到如此得心應手，無論他拋出去多少次，速度有多快，力度有多猛，他都能準確無誤地接回來。而我就不行了，哪怕我的力氣再小，反應再快，也沒有辦法百分百接回來。”

  她剛剛說完，就將手裡的彈球砸到牆壁上，彈了回來，砸到她的臉上，重新彈回牆壁上，重力變得更敏捷，她確實完全把握不住。

  海倫回想起看守者所看到的情況，當時的查莉玩彈球是很熟練的手法，而且她玩的時候很安靜，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別人。而剛才查莉的表現顯然已經在告訴她，前後不一致，玩彈球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這下子她對於查莉的人格分裂少了很多懷疑，內心對莫裡亞的怨恨就加深了，因為莫裡亞的緣故差點使她懷疑自己的當事人—這是很不專業的想法。

  查莉異常的沉靜看起來有些不尋常，米歇爾的笑容則更是詭異。

  查莉留意到海倫的出現，好奇地問著：你來這裡做什麽？有重要的事情嗎？
  海倫並沒有多想，差點就脫口而出了：關於你這個案件的某些疑點呢……我想啊……需要證實某些存在的客觀因素……米歇爾及時地拉著海倫，阻止她泄露了不信任的危機：其實她來這裡主要是留意到你在法庭的時候，神色有些惆悵，不太精神。你知道的，法官不喜歡無精打采的人。

  查莉幽幽地說著：被困在這種鬼地方，能有好心情才奇怪呢！

  米歇爾在海倫的耳邊說著：“她現在這種情況，千萬別刺激她！”

  海倫也留意到這一點，其實她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兩人像是唱雙簧那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哄著她，哄著哄著，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拘留所。

  第二天，案件開始了第二次審訊。

  海倫在開庭之前已經檢查過證人的名單以及他們的背景資料，她畫了一幅示意圖，心情複雜而且相當糾結。

  書記員宣布著：車庫謀殺案，現做第二次公開審訊。

  米歇爾·朱莉婭：檢控官，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

  嵐伽俐拉扯著領帶，對著陪審團開始了漫長的陳述：
  “一直以來我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證實一個現象真實存在呢？求證於哪個角度？親耳所聽？還是親眼目睹？我想，我們總是很輕易相信眼前的事物。否則我們該如何判斷眼前正在發生的現象呢？要想尋找真相，要想翻找結論，我們就必須相信那雙明亮的眼睛所看到的事物那樣。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麥琪·沃克出庭作證。”

  海倫歪著嘴巴：喲？那麽快就傳召最重要的目擊證人了？

  米歇爾·朱莉婭：本席同意。

  麥琪·沃克出現在法庭裡，被引導至證人欄內，一隻手放在《聖經》上面，開始宣誓：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嵐伽俐剛要開始發問，海倫就提醒了麥琪：記得在法庭上說謊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全場安靜下來，海倫頓時變得溫和起來。

  嵐伽俐：請問你與本案的死者是什麽關系？
  麥琪·沃克：他是我的丈夫。

  嵐伽俐：在案發那天，發生了什麽事情？
  麥琪·沃克：那天我去接他下班，我們去了趟超市，買了點東西，日用品之類的，然後就回家。在車庫外面，他放下了我，然後倒車回車庫。我在車庫外面等他出來，但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看到他，我決定去車庫看一眼。在進入車庫之前我就聽到了很輕微的吵雜聲，接著我就看到我的丈夫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他的面前站了個人，那個人背對著我，我還想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沒多久，我就看到我的丈夫倒在了地上，地上出現了很大一攤鮮血，我這才知道他出事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毫無心理準備，忍不住喊了一聲，結果被那個人發現了，他看著我，面目猙獰地拿著刀朝著我的方向追了過來……雖然我受到了驚嚇，但是逃跑的概念還是有的。我慌裡慌張逃了出去，在拐角處那裡，我摔倒了，那個人拿著手裡的刀毫不猶豫地向我刺過來，我下意識用手臂擋住了，鮮血從我手臂噴湧而出。當時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在千鈞一發之際，有兩個正義的警察保護並且拯救了我，將我從死亡的邊緣給拉了回來……否則……我也會慘遭不測。

  嵐伽俐：你當日所看到的那個凶手……他是否在法庭裡，如果在，麻煩你指他出來。

  麥琪·沃克指著查莉：就是坐在犯人欄裡的那個女人！是她殺害了我的丈夫！

  嵐伽俐：在被告追殺你的期間，你是否向她發出過求饒的請求？

  麥琪·沃克：有，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她仍然無動於衷，一心想著殺人滅口！
  嵐伽俐：你的丈夫是否與他人結怨呢？

  麥琪·沃克：他脾氣很好，朋友很多，沒聽說他有仇家……如果非要說……那就可能是他的工作緣故。他是公司的副總經理，他管控的下屬有好幾個百個，不同的行事作風會導致某一部分人對他產生很深的怨恨。

  嵐伽俐：請問你是否認識被告呢？

  麥琪·沃克：當然認識。她就是我丈夫的下屬，她是為他而工作的，屬於上司與下屬的關系。

  嵐伽俐：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海倫：請問你與你丈夫的感情如何呢？

  嵐伽俐：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海倫：法官大人，我有論點的。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無效，證人請回答問題。

  麥琪·沃克：我們的感情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我們甚至還計劃在明年一起去巡遊世界。

  海倫裝作很苦惱：你們的感情完全沒有問題？我可不這麽認為。根據我們的調查，在命案發生之前，你曾經向法院單方面申請過離婚，對吧？

  麥琪·沃克：沒錯，我的確這麽做了。可是這並不能證明什麽。

  海倫：你為什麽要申請離婚？

  麥琪·沃克：每個女人與丈夫吵完架以後，都有一千個想要離婚的念頭……你難道不清楚嗎？這就說明你壓根就不懂女人！
  海倫：仔細翻查你在法院聽證會的記錄，你在聽證會聲稱，你的丈夫常常借著工作的借口，在外面亂搞男女關系，在公司搞，回到家裡也搞……這麽說，你想要離婚完全是因為懷疑他有外遇。

  麥琪·沃克：我不是懷疑他！我是親眼所見！他的確瞞著我搞女人！我也有想過與他離婚！可是我最後還是選擇了原諒他！回歸平靜的生活裡！
  海倫：在你發現丈夫有外遇之後，是不是很痛恨他？

  麥琪·沃克：是的。

  海倫：你有沒有想過要報復他？
  麥琪·沃克：在最絕望的時刻，真的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海倫：當時在車庫裡，除了你與被告還有你的丈夫之外，還有誰在現場？
  麥琪·沃克：就我們三個人，沒有別人了。

  海倫：那也就是說，你口口聲聲指控我當事人在謀殺你的丈夫以後再企圖迫害你，你一路狂奔、逃走、躲避迫害……以上種種全是你的個人說法，完全是片面之詞所為。根本沒有人可以證明你所說的是否屬實。

  嵐伽俐：反對！法官大人！
  麥琪·沃克：那兩個救我的警察可是看到了一切！她當時拿著刀追殺我！怎麽會是片面之詞呢？
  海倫：那好吧，我們來重新梳理一次頭緒。當你第一眼看到我當事人的背影的時候，你認為她是男是女呢？
  麥琪·沃克看了一眼查莉：當然是女人。

  海倫笑了笑，麥琪掉入了圈套，她狠狠地指著麥琪：你在說謊！翻查你在警察局所錄的口供！你對警察說，第一眼看到的是凶手的背影，你認為凶手是男人，因為你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麥琪·沃克：我相信這只不過是一個常識的問題。我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當然第一感覺是認為對方是男人，這很奇怪嗎？

  海倫：可是，我的當事人怎麽看也是一個正常的女人，你剛才所描述的只不過是一個男人的行為舉止。

  麥琪·沃克：噢！我從來沒有如此形容過。

  海倫：這是你在警局的筆錄。

  麥琪·沃克：沒錯，我的確聽到了男人的聲音，我沒想過要隱瞞這些信息。可是她想襲擊我的時候，追趕我的期間，我已經看清楚她的臉龐，非常確定那個人就是她！這難道還有疑惑嗎？
  海倫：根據你的說法，你所看到那個凶手一直在後面追著你，直到你摔倒了，無路可走了，她即將要傷害你，這時候你才認清她的樣子，對吧？

  麥琪·沃克：是的。

  海倫：換言之，當她追著你的時候，你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看過她一眼。

  麥琪·沃克：是的。

  海倫：從她回過頭追殺你到你摔倒在地上方才看清楚她的臉……在這期間，隔了多長時間？

  麥琪·沃克：2-3分鍾吧。

  海倫：究竟是多少分鍾？

  麥琪·沃克：3分鍾。

  海倫：我當你是4分鍾。在你發現追趕的凶手其實是一個女人的時候，你心裡是否存在過疑惑或者驚訝？
  麥琪·沃克：有。

  海倫：你有疑惑，是因為你沒想到殺死你丈夫的人是一個女人，可是你偏偏聽見了男人的聲音！為什麽？因為你聽到了凶手的聲音，卻看到了我當事人，很明顯，你看到的、聽到的，根本就是兩個人！

  嵐伽俐：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憑空猜測！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無效！證人請回答問題！
  麥琪·沃克：不是！絕對沒有錯！我轉過身看清楚她樣子的時候，她手裡還拿著凶器，凶器上還沾有我丈夫的血液！她想連我一起殺了！她那雙充滿怨氣的眼睛都已經徹底出賣了她自己！否則那兩個警察也不會開槍！
  法庭裡頓時引起了一陣議論的聲音，法官很無奈地敲響木槌，維持法庭的秩序。

  海倫突然誕生了新的想法，決定換另外一種方式。

  海倫：你為什麽與死者吵架？甚至鬧到要離婚？
  麥琪的眼神有些猶豫，海倫故意提醒她：我希望你明白，在法庭上是不能說謊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問題。

  麥琪：吵架就是吵架，哪裡需要那麽多理由？女人要跟你吵架需要理由嗎？

  海倫：我要問的是，為什麽你們要吵架？

  麥琪：我懷疑他……在公司搞女人。

  海倫：你所指的女人是誰？你懷疑哪些女人與你丈夫有染？
  麥琪顯然是在回避問題，海倫敦促她回答問題，法官也善意提醒她，如果再不回答問題，故意拖延時間，那麽法庭將會控告她藐視法庭。

  麥琪指著查莉：她。我一直懷疑她，我還找過她當面對質，可是她不肯承認，那當然了，我根本就沒有證據！

  海倫彎下腰，趴在木欄上，雙手交纏著，盡做一些很細微的小動作：這麽說，在案件發生之前，你對我當事人已經抱有恨意。

  麥琪：有也只不過是人之常情。

  海倫：既然你一直都懷疑我當事人與你丈夫有不可告人的關系，而在你丈夫死後你又口口聲聲指證我當事人殺害了你的丈夫！你的目的性如此強烈，我不是很明白，你憑什麽讓陪審員相信你所說的就是事實呢？
  麥琪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咬牙切齒地說了最後一段話：

  “總之我看到她殺人了！我丈夫的屍體就倒在她腳下，她甚至企圖連我一起殺害，只不過我恰巧被救了回來！我要說的就是那麽多！其他的我也回答不了你。”

  海倫轉身面向陪審員：相信證人對我當事人的看法你們是很清楚的，對於一個有著個人情感矛盾所做出的指控是否可信呢？就由你們自己去判斷。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米歇爾·朱麗婭宣布著：今天的庭審到此為止。退庭！
  海倫及時地站了起來：法官大人，由於我當事人的精神狀況向來不是很穩定，不久之前她還在拘留所情緒失控，驚動了不少人。拘留所裡的環境是造成她在精神上極大困擾的主要因素之一。因此我懇請法官大人，批準我當事人保釋外出。

  米歇爾·朱麗婭其實不是很願意讓查莉保釋外出，她還特意詢問了嵐伽俐的意見。嵐伽俐表示完全不是問題，她也隻好答應。

  查莉終於得以從拘留所釋放，被安排在警方指定的房子裡居住。

  她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有些迷惘，沒有行李，沒有生活用品，只有一張孤獨的床以及一個衛生間。海倫探訪了她，並且詢問著：怎麽樣？這裡的環境還算不錯吧？

  查莉苦笑著：再糟糕也比拘留所要好。謝謝你，保釋我。

  她眼珠子一轉，心裡還有別的想法，不過暫時還不能透露：你就在這裡住下來吧。記得要每天去警局簽到，不然他們會當你是畏罪潛逃而通緝你的。

  查莉點了點頭，表示很累了，需要休息。

  海倫看了看時間，也選擇了離開。

  海倫離開以後，另外一個身影也闖進了查莉的房間。

  查莉的神情變得與剛才完全不一樣了：你怎麽來了？你該不會在提醒我吧？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那個女人看起來很容易騙。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們並非同黨，只不過我要達到我的目的，其余我可以不用管。”

  “我也有我的想法，我們目標不一致，但是卻有著相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