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科姆·雷蒙是家族中最受寵愛的女孩,她從出生那天開始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父母是醫生,經常會與家族中的兄弟姐妹來往,她常常會接觸到倫理關系比較親密的朋友。她的父母都是曼哈頓最炙手可熱的傳奇醫生,他們行醫的經歷給了她不少啟發,同時也為她累積了不少豐富的醫學知識,書櫃裡堆滿了醫學書籍,她很喜歡沉浸在這些書籍裡,那樣她可以找到最真實的自我。讀大學的時期,她就報讀了醫科,在曼哈頓的東部城市租了一個很小的公寓,角落裡的書櫃是她每天都要打開的東西。她之所以選擇居住在東部完全是因為距離東部不遠處的地方,第五大道的紐約公共圖書館藏有許多她喜歡的圖書,尤其是醫學與哲學相結合的書籍,她看得津津有味,並且一度沉迷這種閱讀的習慣。除了回醫學院上課,其余時間她幾乎沉浸在圖書館裡,謝絕毫無價值的社交。如果她一直關在圖書館裡鑽研醫學上的理論。說不定她的人生真的就那麽的一帆風順,按班就位成為一位很出色的醫生。前提是她的人生軌跡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順利熬到畢業那天。然而在她探尋美國與歐洲的發展史期間,她無意中找到一本記錄了馬爾科姆家族的發展歷程的書籍,一千多頁的事跡記載,從18世紀末到21世紀的發展歷程都記錄得很詳細。家族的發展史在早期是充滿血腥與罪惡的,當她讀到19世紀的資本轉型的時候,她對家族的產業瞬間就沒了好感,對馬爾科姆整個家族都產生了懷疑。那些積累的財富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那一刻她對做醫生的興趣瞬間就消散了,她覺得做醫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從那天開始,她就厭惡自己的身份,討厭自己是醫學生的標簽。她開始在醫學院裡混日子,白天躲在圖書館裡研究近代發展史,夜裡就跑去酒吧進行自我放縱,不再參加醫學研討會,實驗室也不曾去過,拒絕做實驗,拒絕上課。她在醫學院的表現越來越糟糕,院長給了她很多次機會,馬爾科姆家族對醫學界的投資貢獻相當大,他不希望這個年輕人因為年少輕狂而失去做醫生的機會。終於,她的醫學生崖還是提前結束了。那年夏天,她破格以實習生的身份提前去英國的愛丁堡醫學院做交流手術,當時她的醫學課程還沒有完全進修完,她參加心臟搭橋的手術只是以醫學生的身份進行,在手術的期間她只需要負責觀察心臟的變化情況以及血壓指數的變化即可。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她擔心。盡管如此,意外還是發生了。她在手術室莫名其妙與英國的主刀醫生發生爭吵,雙方鬧得很不愉快,最後她脫掉帽子,逃離了手術室,成了那一年最不負責任的醫學生。在醫學界她徹底出名了,做了一場半途而廢的手術,既是代表作也是最後一次手術。沒多久她就被醫學院勸退,她沒有從醫學院畢業,盡管她的父母動用了不少的關系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她的名聲已經臭了,犯了眾怒,很難再在醫學界立足。同一年,她考進了林肯法律學院,改變了人生的軌跡,從醫學轉入司法的路徑·。她本來也以為自己會後悔,可是在她修讀法律的那段時間裡卻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時期,她可以什麽不用想,專心鑽研法律,包括德國的法律體系還有古羅馬的歷史。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立志要成為一個出色的律師,至於法官那個席位只不過是她轉移視線的一種說法。有的時候的確就是這樣,越是誇張就越是有人相信。盡管父母不支持她修讀法律,但是也動用了人脈與關系,讓她在求學期間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包括安排她入皇家檢控署也是他們在背後遊說了相關的人員。不過這件事她自己其實是不知道,她還以為是皇家檢控署欣賞她的法律素養才會破格讓她進來。要知道擔任檢控官是很嚴格的事情,很多時候他們的權力是獨立的,只是偶爾會受到監督與製約,一旦權力開始濫用,就是悲劇的開始。
珍的關注點始終在她的身上,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她出錯。
在她回憶起往事的時候,法院聆訊會議室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人,他們多半是參加案件聆訊的聽證會。聽證會是一個很嚴肅的場合,對於案件的結果以及走向,還有事前的一些谘詢與懷疑,多半在聽證會完成。她深知聽證會做事的程序,不過她還真的是第二次參加了這種聆訊。相比起第一次參加的時候,現在的她已經平靜了很多。公職人員示意她可以進去。
她身上套著黑色的職業裝,裡面僅僅穿了一件白襯衫,她沒有打領帶,而是在胸前打了一個很大的蝴蝶結,像一朵花那樣綻放。她不是沒有打過領帶,但是她的審美觀不行,挑了很多種,還是無法滿意。
聽證聆訊的委員會由7個前任退休大法官組成,他們本來應該過著無憂無慮的退休生活,但是卻因為聽證聆訊的次數過於頻繁,委員會需要大量的組建,聯邦法院隻好重新找了他們,並且以較為誘人的報酬勸他們返回法院,只需要參加委員會的工作即可,具體的工作內容他們當任法官的時候早就已經經歷過,處理起來就駕輕就熟。
羅伯·福特大法官抬起眼鏡,用筆尖戳了戳麥克風,他對準了麥克風喊著:馬爾科姆·雷蒙檢控官?
她點了點頭,並且在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傑斯卡大法官用著很懶惰的聲音陳述著:這一次的聆訊聽證會主要是谘詢你關於馬爾醫藥公司起訴失敗的相關原因。根據目前的資料顯示,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控方所掌握到的證據以及證人是相當充足,起訴陳述強而有力,然而在那樣的環境下,你似乎十分缺乏經驗,無法充分利用手裡的證據去說服陪審團應該有人為此負上責任。依我看,你的結案陳詞做得相當精彩但卻無法正確引導法官去思考關於賠償的問題,在這件事上,你有什麽解釋?
她很平靜地回答問題:在這件事上,我的確缺乏經驗,可是我已經按照法律程序去做事,我已經很努力去引導陪審團,很可惜我們始終沒有掌握實質的證據去證明馬爾醫藥公司之所以銷售或者生產成癮藥是管理層決策方面所造成的疏忽。股東大會的記錄很顯然在告訴我們,他們從來不知道成癮藥會大量在市面上流通以及銷售。既然他們全不知情,我很難去定義他們的罪行,很難令他們做出賠償的行為。
瑪格麗特·瑞麗對準著麥克風說著:還是說,馬爾醫藥公司是你的家族企業,你不忍心讓股東們參與賠償,所以你在引導陪審團思考的過程中做得敷衍了事呢?如果我剛才的話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很抱歉,盡管從股份製公司的跡象看來,你並沒有持有馬爾醫藥公司的股份,在公司管理的問題上你也全程沒有參與過。不過你始終與馬爾醫藥公司存在相當的利益關系,我會懷疑你的做事方法也很正常。
她的視線逐漸放平,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在我擔任這個案件的檢控官之前,我就已經向司法部與聯邦法院做了利益申報,並且闡述了我對這個案件的看法。9位聯邦大法官在看過我的闡述以後均表示對我的行為動機感到沒有異常,最後法律文書頒布,我才能正式獲得負責這個案件的權力。我有了權力,但是我沒有濫用,我會很謹慎地監督自我。
蘭迪·希爾茨大法官利用手裡的鋼筆敲響了木桌子:今天早上,我們收到一份材料,有人舉報你在臨開庭之前,曾經去過馬爾科姆的家族派對,你在那裡逗留超過3個小時。你是否承認這件事?
她沒有想過要隱瞞:是的,我的確去了。我本來就是馬爾科姆家族的人,那些是我的兄弟姐妹,派對這種聚會場合我不得不去。況且我只是以馬爾科姆家族的人的身份去參加這個派對,而不是檢控官,我更加沒有泄露過關於案件的任何細節。在參加派對之前,我已經請示過我的上級,他同意了我才去的。我想,至於聆訊記錄為什麽沒有提及,我認為沒有必要刻意提出來。
卡爾茲尼克大法官倒是很傷腦筋:你為什麽會參加那個派對呢?我知道家人的陪伴很重要,可是你當時已經正式成為負責這個案件的檢控官的起訴工作。司法條例你應該很熟悉,無論是任何借口,也不能成為你接觸被起訴那一方的任何人的理由。這其中涉及妨礙司法公正,難道你會不知道?我們拿到了派對上的名單,上面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大股東,你見了他們,之後案件的起訴又失敗,我們很難不懷疑你。馬爾科姆·雷蒙檢控官,你認為呢?
她對準著麥克風:請問你是……
“卡爾茲尼克大法官。”
“很好,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拿到的名單,但是你可以隨便找個人問,當天的派對現場,主要的涉案人員都在露天的場所,我一直在樓下,根本沒有上去過。又哪來的私底下接觸呢?這樣是無法構成妨礙司法公正的。我知道,案件的起訴失敗了,我們動用了那麽多資源、人力物力,花了不少公費去調查這個案件。在證據俱全的情況下仍然面臨起訴失敗,你們當然不高興。那我能怎麽辦?我都是依照法律程序做事,我可以做的已經全部做了。起訴失敗的原因不能光從我一個人的身上尋找,肯定還有別的因素。我認為你們只是希望找個人為這一次的失誤負上責任,你們要懷疑我,要質問我是很正常的現象,但是在懷疑我之前,能不能認真思考一下問題的本質。在我正式成為負責這個案件的檢控官的時候,你們如果要懷疑我就應該在那個時候懷疑我,甚至可以取消我的任職資格,換別的更有經驗的檢控官。可是你們沒有這樣做,為什麽?不用我說,你們應該都很清楚,那是他們信任我才會這樣。我覺得今天要討論的議題不再變得有意義,你們詢問的問題也毫無吸引力,很抱歉我還有別的事情,如果你們沒有強製性要求,我想我得立馬離去。”
她攤開手,在等待他們的回復。
金戈大法官的喉嚨很癢,偶爾還會伴隨著疼痛,他渴望治愈,但是很困難,他每次參加聆訊聽證會議都是匆匆忙忙趕過來,他每次詢問問題都得花費很大的力氣,他喉嚨不舒服,不能提高聲音的分貝,但是聲音太小,別人是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的。聯邦法院方面資金比較短缺,連個麥克風都買不起,他們只能利用自己的聲音去完成聽證會的程序。
坐在他眼前的是馬爾科姆·雷蒙檢控官,她是負責馬爾醫藥公司的起訴工作,在不久的將來就會開庭審理,但是在審理之前,這個聽證會的存在意義就是要厘清她與家族企業之間的利益關系。
她還是穿著黑色的職業裝,系著一條領帶,黑色的風格就較為普遍,帶有花紋她很喜歡,但是不符合法院的審美,她只能挑了紫色的領帶。本來她想選擇藍色,但是藍色領帶總是令她想起美國總統特朗普。類似的形象她要盡量繞開。在考慮形象的問題上,她更傾向於如何令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全無私心的。聽證會傳召她就是要搞清楚這件事。
金戈用手指按壓著喉嚨上的喉骨,企圖令自己的聲音更響亮一點:你能不能告訴聽證會的4位委員,為什麽你會選擇起訴馬爾醫藥公司呢?
她給出的回答是:我在林肯法院修讀法律的時候,曾經協助過當地政府控告一些違反勞動法的企業,在控告企業的工作上,我顯得更有經驗。況且馬爾醫藥公司的成癮藥在我修讀法律的期間就早已經在上了解到一部分事實,他們生產的藥物的確很有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保護主義的緣故,居然一直沒有人要調查這家上市公司,還允許它打廣告,做了全面的宣傳,鋪天蓋地的廣告使我不得不懷疑,這家公司的管理制度是存在很大的問題。它生產出來的藥物明明是很有問題但卻一直對外界宣稱絕對沒有問題,讓他們放心服用。任何藥物都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他們卻企圖忽略這一點,避重就輕地宣傳那些看上去很正常的藥物。我研究過他們的運作機制以及市場分銷,產生的利潤實在可觀。
金戈大法官貌似意識到某些問題的存在,他低下頭查看記錄的資料:哦,對了,我這才看清楚你與家族企業沒有太多的利益關系,生意上的來往就更少。我不得不說,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恭喜你,你得到了檢控官的資格。不過我真的很想問你,你真的能做到大公無私?站在對立面的可是你的兄弟姐妹,任何一個都是。
她捏了捏鼻子,不太情願地說著:我當初為什麽要放棄做醫生跑去讀法律。就是因為我厭惡我的家族,我厭惡他們得來的財富是踐踏了無數人生命的基礎上建立的。在那個時候我甚至調查到,他們出售大量的成癮藥從上個世紀就已經開始,經歷一個世紀他們仍然不知悔改!我希望可以利用法律的手段去懲治他們,為那些無辜的苦難者討回公道。這就是我為什麽要接這個案件的原因。如果你對我的身份仍然有所懷疑,我不會介意。但是如果你真的信任我,就應該放開權力,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找他們索償。
金戈大法官動搖了,很遺憾地說著:接下來的事情就得看你的了。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我們也想知道你究竟會用哪些策略呢?據我所知,馬爾醫藥公司聘請了一個大律師為他們辯護,這個律師是出了名的難以對付。打官司碰到她會讓你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這是我們的經驗,希望你會采納。
“難度越高,我越有興趣,法官閣下。”
聽證會很輕松就結束了,但是外面的流言蜚語總是不斷騷擾著她。這個世界向來如此,真相還沒出來,還沒蓋棺定論,就有人跳出來瘋狂指責,看熱鬧不嫌事大。
她走在街上還是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她跑進了服裝店,換了一身休閑裝,戴上了墨鏡,行走在陽光的底下。
突然之間她內心產生了某種怨恨,她明明對這個案件費勁了心思,也盡了全力,盡管並不能獲得他人的信任,可是一想起來她的內心還是很難受。看來她必須做點準備工作,一旦起訴失敗她就會被要求出席更多的聽證會。現在關系搞清楚了,她一旦失敗立馬就會被懷疑妨礙司法公正,律師大公會的人不會放過她。她的律師生涯才剛剛開始,她可不希望以這樣的方式來結束。
她走到人行天橋那裡,剛好碰到黑澤明,他好像很糾結的樣子,據說在更換檢控官這件事上,他受到的傷害是最大的,她也說不出是為什麽。不過目前來說,她暫時還不想招惹他,於是她隻好側過身子,慢慢從她身邊溜過。然而一切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他還是發現了她的身影。
他問著:你出席了聽證會?
她假裝很驚訝在這裡碰到他:嘿!你怎麽會在這裡?我太驚喜了。沒錯,我的確參加了聽證會。噢,上帝,他們問的問題多半是千篇一律,沒有多少可回答的必要,你覺得呢?
他倒是很抑鬱:我倒是挺羨慕你的。
“噢,聽著,搶去了你的工作我很遺憾,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安排。另外你覺得女權運動的崛起是否合理呢?”她站在了他的身旁,但是並沒有看著他。
他很失望地回答著:我對這個話題沒有太大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