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法院

  黑澤明帶著一身的疲倦，手裡拿著公事包，懶懶散散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剛剛坐下來就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問題，其實只不過是他的眼睛很痛，他沒法睜開眼睛。

  小聰明倒是看上去很精神，兩眼發光似的，饒有興趣地翻開他的衣領，發現了他脖子上的吻痕，淡紅淡紅的，她不禁發出極其曖昧的笑聲。

  她好奇又帶著笑聲地問著：昨晚又跟哪個小女人好上了？脖子上有那麽明顯的痕跡。

  他默默地系好衣領，沒有一句回應，假裝認真工作，盯著桌面上的文件檔案，實質內心非常的慌亂。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令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違反了律師的專業守則。

  辛波絲卡弗也出現了，法官隨後就到達法庭。

  書記員：COURT！

  所有人紛紛起立，非常虔誠地鞠躬著，隨後都坐了下去。

  黑澤明下意識地望向座聽席，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艾莉莎，只見她戴著墨鏡，安安靜靜地躲藏在角落裡，那一刻他的目光與她戴墨鏡的目光相遇了，本來應該有的笑容，但卻沒有浮現。

  書記員：波士頓性侵案件現作第三次公開審訊。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

  辛波絲卡弗從座位上站起來，目光仍然停留在桌子上的一份證人清單上，那份清單最後一個名字已經被藍色的鋼筆畫了一條橫杠，看樣子這是辯方的最後一位證人。

  同時，這位所謂的證人估計也是相當的重要。

  辛波絲卡弗：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巴巴羅刹出庭作證，也就是本案的被告。

  黑澤明望了一眼艾莉莎，立馬站起來大喊：反對！
  法官好奇地問：主控官，你在反對什麽？
  黑澤明：我反對被告成為辯方要傳召的證人。

  法官壓低著聲音說：“主控官，你究竟懂不懂《基本法》，被告成為證人是合乎法律的程序，你是沒有權利喊反對的！”

  黑澤明默默地坐了下去。

  辛波絲卡弗得意洋洋地笑了。

  庭警喊著：有請巴巴羅刹出庭作證。

  巴巴羅刹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文質彬彬，一身正派的氣質。

  辛波絲卡弗拿著法庭的起誓詞稿給巴巴羅刹。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了。

  辛波絲卡弗對著法官鞠躬著：法官大人，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證人剛次宣讀一次剛才的誓言，因為我要讓陪審團知道，證人所說的一切絕對是事實的全部！
  法官：本席批準辯方律師的要求。

  辛波絲卡弗做著請示的手勢：麻煩你再念一次。

  巴巴羅刹聲情並茂地再念了一次：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辛波絲卡弗：請問你與艾莉莎女士是什麽關系？
  巴巴羅刹：上司與下屬。

  辛波絲卡弗：就是這麽簡單？有沒有更深入的關系？
  巴巴羅刹：男女朋友關系……？
  艾莉莎在座聽席上站起來指著巴巴羅刹大罵：你說謊！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

  法官敲響著木槌：肅靜！艾莉莎女士，請你控制自己的情緒，否則本席將會考慮控告你藐視法庭！
  辛波絲卡弗笑著說：看來有人貌似不是很滿意你的形容方式，你能不能換一個稍微精準一點的形容詞呢？

  巴巴羅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化起來了，似笑非笑地說著：“非要精準一點，那就是追求者與被追求者的關系。”

  辛波絲卡弗：你的意思是，你是艾莉莎的追求者？
  巴巴羅刹：可以這樣說。

  辛波絲卡弗：請問你是如何展開你對艾莉莎女士“追求”的呢？
  黑澤明：反對！辯方律師所提出的問題與本案無關！

  辛波絲卡弗：法官大人，我只是希望讓陪審團更加透徹地熟悉被告與受害者之間的微妙關系。

  法官：反對無效，不過辯方律師，本席希望你盡快進入正題。

  辛波絲卡弗：證人，麻煩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巴巴羅刹：追女人哪還需要什麽方法，給她一點好處就是最好的方法。簡單的女人給一點點好處，不簡單的女人要給很多很多的好處才行。

  辛波絲卡弗黑著一張臉：證人，請你認認真真地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巴巴羅刹：我最開始追她的時候，給她送了很多化妝品，衣服還有包包；這些禮物她都收下了，但就是不願意與我單獨約會，接著我利用職權范圍的便利，給她升職加薪，這時候她才願意跟我單獨約會。

  法庭內引起一片嘩然……

  法官很不耐煩地喊著：肅靜！肅靜！

  辛波絲卡弗：你們去吃飯，一般去哪些地方？

  巴巴羅刹：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她每次都要求去那些很高級的餐廳，開紅酒的費用幾萬塊，開了又不喝；每次去酒吧消費所有的支出都是讓我來承受。

  辛波絲卡弗：那也就是說，你們約會中所有的消費都是你一個人獨立承擔，艾莉莎全程是一分錢都沒有支付過。

  最後一句是陳述句，這倒是像一個結論。

  巴巴羅刹：女生在被追求的過程中不都是這樣？所以我能接受為她花錢的無奈，但是我最不滿意的是，她從來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她沒有同意與我發展情人的關系，但是又每次都答應與我約會，實在是讓我無可奈何。

  辛波絲卡弗：她沒有同意你的追求，那有沒有拒絕你的追求？

  巴巴羅刹：沒有！既不同意也不拒絕。

  辛波絲卡弗：你除了為她消費大量的金錢，還為她付出了哪些東西呢？

  巴巴羅刹：我給她買了兩套公寓，還有一套別墅。

  法庭內再次引起嘩然。

  艾莉莎很激動地喊著：那些東西是他主動要求給我買的！不是我要求的！

  辛波絲卡弗：你們在公寓裡或者別墅裡，有單獨約會過嗎？

  巴巴羅刹：當然有啦！
  小聰明這一次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太不衛生了吧？
  法官再次敲響木槌。

  辛波絲卡弗：好了，我們應該回到主題了。艾莉莎女士聲稱你當晚在波士頓酒店內強行性侵犯了她。你能不能給我們描述一下當晚所發生的情節。

  巴巴羅刹：那晚我約了她到咖啡店開會，準備為財政會議做一些基礎的細節，碰巧我秘書有事情沒法配合我的工作安排，我隻好找了她。

  辛波絲卡弗滿臉疑惑地拿起桌子上的文件：不對啊，根據警方的筆錄，艾莉莎聲稱當晚是去酒店與你討論工作上的事情。你偏偏說是咖啡店？
  巴巴羅刹：我本來是想去咖啡店的，但是艾莉莎便要去酒店。我說不過她，隻好妥協了。

  艾莉莎再次扯著嗓子喊著：你說謊！你說謊！

  法官再也無法忍受這個女人的任意妄為：庭警！帶這個瘋狂又沒有禮貌的女人出去！

  就這樣艾莉莎被庭警帶走，法庭內再也不會冒出奇怪的聲音。

  辛波絲卡弗：接著呢，你們見面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巴巴羅刹：她穿得很性感，還很風騷地讓我開了一瓶紅酒。

  辛波絲卡弗：你們那晚都喝了酒，對吧？
  巴巴羅刹：是的，好像還喝了不少。

  辛波絲卡弗：然後呢？
  巴巴羅刹：然後呢我們喝得醉醺醺的，她又穿得很性感，眼神中又帶有幾分的誘惑，我本來就很喜歡她，於是就半推半就……第二天我才意識到，我們發生了關系。醒來以後，她問我要錢，我不給她，她哭著喊著要告我，我沒有辦法隻好給她一點錢，接著她就離開了酒店。

  辛波絲卡弗：可是後來她為什麽要控告你呢？

  巴巴羅刹：我怎麽知道，或許你們可以猜猜，說不定是因為我的錢沒有給夠，所以她要控告我。

  辛波絲卡弗：我們暫且排除這個因素。

  巴巴羅刹：呃……啊，我知道了，肯定是我弄得她不舒服……

  法庭內發出曖昧的笑聲。

  辛波絲卡弗：如果非要你為這一次的事情作一個總結，你會怎麽形容這一次的事件？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現在不是結案陳詞的階段。

  法官：反對有效。

  辛波絲卡弗：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黑澤明離開了座位，緊握著手，在巴巴羅刹的周邊來回地走動著，時時刻刻地盯著他，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辛波絲卡弗：反對！

  法官：辯方律師，主控官還沒開始盤問，你反對什麽？
  辛波絲卡弗：我反對主控官在故意施加對證人的壓力。

  黑澤明不以為然地說：法官大人，我只是在考慮著用哪種盤問的技巧比較恰當，並非辯方律師所說的施加壓力。

  法官顯然在忍耐著黑澤明的故而為之：請問主控官可以開始盤問了嗎？請你不要浪費納稅人的金錢與我們的時間。

  黑澤明：法官大人，現在可以開始了。證人，你口口聲聲說，艾莉莎女士是自願與你發生性行為，在發生性行為的過程中，艾莉莎女士在身體上有沒有作出很抗拒，很反感，甚至想推開你的行為？

  巴巴羅刹：女人不都是這樣？往往要保持最矜持的一面……

  黑澤明（突然加重了語氣）：你只需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巴巴羅刹：有……

  黑澤明：既然艾莉莎女士已經很明顯地作出想推開你的動作，你當時有沒有停下來？

  巴巴羅刹：如果我真的停止了，第二天她肯定會說我不是男人……

  黑澤明（再次加重了語氣）：你只需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巴巴羅刹無奈地望向辛波絲卡弗，他得到的默許是點了點頭。

  巴巴羅刹：沒有。

  黑澤明：那也就是說，你在對方非常不願意，或者已經很明確地表示不願意與你發生性行為，但是你依然強行與對方發生性行為……

  辛波絲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主控官在憑空猜測，毫無實質證據的情況下作出武斷的結論，我非常討厭這個’強行’的用詞。

  黑澤明：法官大人，“強行”這個用詞絕對這宗案件的核心線索，並不存在毫無證據。

  法官：反對無效，主控官可以繼續。

  黑澤明：在你與受害者發生性行為之後，是受害者主動向你索要金錢的賠償，還是你自己自動自覺地給她金錢的賠償？

  巴巴羅刹：是我主動給她的。

  黑澤明：為什麽你要主動給她？
  巴巴羅刹：她當時哭得那麽厲害……

  黑澤明：你只需要回答我，為什麽要主動給她錢？
  巴巴羅刹：那是因為我覺得……

  黑澤明：因為在你心中，受害者就是一個只要給足了錢，就可以與你發生性行為的女人，所以你不顧及受害者的感受，強行與她發生性行為，而事後你竟然企圖以金錢來掩飾你的罪行以及很粗魯的行為！當你被控告的時候，你更企圖誤導陪審團，讓他們以為這是一宗兩情相悅的事件！

  辛波絲卡弗：反對！

  法官沒有說話。

  黑澤明：當受害者拒絕與你發展男女朋友關系，為什麽你仍然沒有放棄追求她？你不但沒有放棄追求她，反而加大力度向她獻殷勤？

  巴巴羅刹：我以為只要錢給到位了，她就會被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黑澤明：那也就是說，你自己也承認，你是一位自以為用錢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金錢主義者，包括以為付出金錢的代價就可以與受害者發生性行為？
  巴巴羅刹：我沒有……

  黑澤明：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疑問。

  小聰明向黑澤明投來認可的眼神，陪審團在互相的交頭接耳，巴巴羅刹很激動地反問：你們該不會真的相信這個白癡所說的話吧？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的？
  法官：肅靜！證人請你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庭警帶證人離開。

  巴巴羅刹就像艾莉莎那樣被帶出法庭。

  法庭內頓時恢復了昔日的寧靜。

  法官：首先，本席很感謝控辯雙方為我們帶來如此精彩的辯論，到目前為止，控辯雙方的人證物證已經全部出庭作證。明日就是結案陳詞的階段，麻煩控辯雙方做好準備。今天的庭審到此為止，退庭！
  書記員：COU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