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日在街上遊蕩,變得無所事事,先是去了女裝服飾店,然後逛了一圈化妝品專賣店,兩眼之中充斥著某種強烈的怨恨,凝望著從他身邊經過的每一個女人,他頓時變得意亂情迷,緊皺眉頭,變得不知所措,漸漸滑落在街頭的階梯上。在不久之前,他失去了愛人,某些原因導致了愛人的離開,他不能接受無疾而終的感情,認定原罪就是那個家夥,他不能放過他。這幾天他已經寄了好幾封恐嚇信過去,沒有效果;接著他又寄了動物的屍體給他還是沒有效果;他的愛人還是沒有回到他的身邊。他很沮喪,逐漸變得不耐煩,他決定親自解決這些問題。
他來到槍械商店,買了一支殺傷力不是很強的手槍,個體很小,很容易藏起來,不過最多放7顆子彈。
店鋪老板見他選了一支殺傷力很小的槍械,就勸他:先生,你手裡的武器是不足以保護你自己,關鍵時刻總會掉鏈子,殺傷力不夠帶來的後患就是給自己製造了不可預見的麻煩。我這裡有更好的選擇,或許你可以參考。
“不用了,我就要這個。”
“很遺憾,先生。那好吧,最重要的是你喜歡就行。麻煩你出示你的持槍許可證。”
“持槍許可證?”
“當然,我們的法律不禁槍械,可是你要購買槍支與子彈必須由相關部門給你頒發的持槍許可證,由專業人士證明你的職業或者你有正當的理由申請合法持有槍支。還有,你所使用的子彈型號也是獨一無二的。不過看起來你的樣子不像是獵人。”
“可是我沒有這些東西。”他緊緊把手槍握在手裡,並不打算還回去。
“很遺憾,先生,如果你沒有持槍許可證,我這邊是無法售賣槍支給你,因為那樣是嚴重違法的。”
“我很需要它,拜托你賣給我吧。”
“這裡是正規商店,沒有持槍證無法正常交易。很遺憾幫不了你,還給我吧。”
此時他的手指已經在摩擦槍管,很冰冷。他說了句:如果我不還給你會怎麽樣?
“我想,我會選擇報警。”店主笑著開了個玩笑來結束尷尬的談話。
“得罪了。”他毫不猶豫朝著店主的胸口開了一槍,打偏了,沒有打中敏感部位,店主胸口的鮮血頓時像一束鮮花那樣綻放,瞬間又消失,倒在地上,鮮血滲透著地面上,空氣中頓時散發出一股血腥氣味。他並沒有後悔自己的魯莽行為,丟下幾張美鈔,掉頭就走。店主雖然身上流了很多血,但是他還能勉強爬起來,打了電話報警。第一時間被送進了醫院,在救護車上,他向聯邦警察形容了那個擅自拿走槍械的奇怪男子的具體特征。當晚聯邦調查局就發出了通緝令,提醒大眾,小心提防持有槍械但並非合法的陌生人。
“昨晚看了新聞,有個奇怪的家夥搶走了一支殺傷力不是很大的槍械。”黑澤明躺在睡椅上,仰望著天花板,故意找點話題來緩解尷尬的氣氛。
“嗯,我也留意到。無聊的家夥,搶走一支殺傷力那麽低的槍械根本毫無意義,只要他一走出去,碰到聯邦警察,肯定跑不掉。”
“他會不會想搶劫銀行?”
“殺傷力那麽低的裝備,被銀行打劫還差不多。”
“你昨天去警局報案了?”黑澤明問著。
傑克有些尷尬:噢,這件事的確發生了,不過你怎麽會知道?
“報紙刊登了你心理診所的信息,包括收到恐嚇信之類的。”黑澤明向他展示了報紙的內容。
他忍不住要抓狂起來:我的上帝!這個世界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
黑澤明忍不住要調侃他:你去報案就意味著所有事情都要曝光。難道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好吧,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沒有要求他們為我保守秘密。”傑克轉過身,顯得很疲勞。
“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3K黨?還是黑豹黨?”
傑克似乎不太想解釋太多: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心理醫生,我的專業資格不是那麽的專業,我為政府部門做事,我不知道那麽多。
黑澤明扁著一張嘴:根據犯罪學的邏輯,先是寄恐嚇信,然後是動物屍體,最後估計就是直接槍擊你……
話音剛落,外面突然闖進來一個男子,二話不說,用槍對準著傑克就是連開數槍,5顆子彈全部打在了傑克的身上,傑克嘴巴冒著鮮血,奄奄一息,甚至連反抗都來不及。黑澤明驚呆了,他雙腿發軟無力,想逃跑都不行,他以為這一次死定了,可是沒想到開槍的男人在眼看著傑克快要死去的時候,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丟掉手裡的槍械就逃離了現場。槍聲驚動了附近的保安系統,他在3個小時內被抓到,就在一條河的附近。
傑克被送進了醫院,心理診所裡的東西很多被槍械給打爛,黑澤明作為現場唯一的目擊者以及生還者,他當然要跟著上救護車,在車上的時候,傑克已經失去意識,醫護人員只能慢慢維持他的生命,不讓他那麽快步入死亡。傑克被送進了緊急手術室,他看著被送進去的傑克,突然想到了自己兩年前被紅磚砸中腦袋,然後腦海裡浮現了猶如走馬燈般的畫面,一個畫面接著一個畫面重復出現,不知道傑克也會看到類似的畫面呢?說起來,他那一次還真的算死裡逃生,醫生明明都說了情況很危殆而且不樂觀,說不定在手術過後就會死去。然而他卻奇跡般撐過了醫生的死亡預告,頑強活了下來。不過他的重生並沒有表現得多了不起。他的日子依舊貧困,生活如此墮落,並且不可逆轉。聯邦警察給他做了一份筆錄,就在醫院裡,不過他還沒從慌亂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回答的那些問題也很敷衍。
“你當時看到開槍人的樣子了嗎?”
“大概看到了,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我也記住了。”
“看來你記性蠻不錯的。”
“當然,我可是律師。”
聯邦警察盯著他的外表,髒兮兮的形象看上去真的是律師嗎?不禁對他產生了不信任的態度。
“我們重新回到話題上。”
“我們一直都在話題上。”
“非常有趣。他當時對準傑克先生開槍之後,有沒有考慮過對你開槍?”
“沒有。別說他沒有開槍射殺我的意圖。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真沮喪,難道我不要面子的嗎?”
“會不會是他槍裡面已經沒有多余的子彈。”
“不可能,他隻開了5槍,彈夾裡還有兩顆子彈。”
“7顆子彈的槍械型號你都知道?”
“我剛好認得他手裡的槍械型號罷了。”
“你是否知道他為什麽要開槍射殺傑克呢?”
“我想……我不會知道吧?法律上規定我必須知道他的殺人動機嗎?”
“那可沒有這回事。”
“你能否終止筆錄?我有點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可以。可是,他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上帝會保佑他的。阿門。”
黑澤明離開聯邦調查局,可是他一路上卻發現好像有人在跟蹤著他,難道是中情局的人?為了繞開後面的人,他故意穿過不同的街道,繞了好幾個圈子,進入辦公大樓,假冒維修工人,再從另外一側門出去,兜兜轉轉他終於回到家裡。門當然沒法關上,不過他已經無所謂了,他在政府機構下的心理診所的心理評估反正也是不及格,不符合法院的標準,他很快就要坐牢,為此他已經準備好了,離開這裡,進入監獄裡,這樣他就不用想辦法湊錢吃飯,也不用想辦法賺錢交房租,生病了也不用在急症部門排隊排到要死要活。他突然發現,坐牢才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按著臉龐,有點疲勞,想回床上休息,突然有人進來了,是一名黑色禮服的彬彬有禮的男人。他環顧著四周,抱怨道:啊,兄弟,你這裡可太糟糕了,有沒有想過換一個更好的環境呢?
黑澤明立馬起了警惕之心:你是誰?中情局的人?
“噢,兄弟,你電影看多了,哪來那麽多監視。我是加州聯邦檢察官,這一張是我的卡片,我是代表我的司法部門而來。怎麽說呢,我們的司法部長很欣賞你過去在拉丁美洲國家為當事人辯護的一系列表現,認為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黑澤明反應略顯遲鈍地說著:不可多得……你指的是在法庭上揭露當事人的內幕消息,陷害自己的當事人,在法庭上辱罵法官,拿鞋子扔在陪審員的臉上?
“每一個衝動的律師都有衝動的行為。這很正常,我年輕的時候乾過的荒謬行為可更多了,現在不也在這裡好好的。”
“所以,你到底想怎麽樣?直接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很好。我們希望你能加入檢察官的團體裡。”
“我個人比較喜歡自由,偶爾可以合作,長期下去真的不太行。”
“也行。我們充分考慮你的自由傾向。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有後備檢察官的機制,只不過外面那些律師的實力真的不敢恭維,他們認為替聯邦司法局辦事會流失很多客戶。而你不一樣,你沒有這些顧慮的,對吧?”
“基本上沒有,除非你希望我有,或許說我希望我自己有,但是不管有還是沒有,我還是沒有。”
“那麽你同意了我們的合作關系?”
“不,我還是拒絕,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
“你會有的,卡片上有我的手機號碼,你改變想法了可以聯系我。”
黑澤明看著手裡的卡片說著:行,我們走著瞧。
聲稱自己是檢察官的男人走了以後,他立馬打開電腦上網搜索美國的司法制度,看來美國的法律制度與英國或者說海洋系法律還是有點區別。對於小案件,或者說影響力度不是很大的案件,司法部更傾向於在外面找律師擔任檢控的工作,這樣就有了所謂的後備檢察官制度,在上面他可以查到所有後備律師的名單以及各種照片還有背景介紹。名額不是很多,看來很多人是很鄙視聯邦制度,自由執業的律師並不希望讓他們的客戶知道,他們偶爾會跟聯邦政府有合作關系,那樣會流失客戶,而他不是本地人,他從南美洲來到北美洲,在這裡沒有客戶資源儲存。因此也就沒有影響。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找到他?可惜他沒有興趣,隨手關掉了網頁。不過在神推鬼使的狀態下,他打開了布達拉美宮當地的新聞網站,他很仔細地翻查了兩年前的新聞報道,一篇一篇地瀏覽,除了增加軍費,國防力量提升了3倍之外,貌似也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新聞。自從統一之後,西區與東區的新聞報道就再也沒有使用“西區”或者“西部”等字眼來區分。也就是說,每一篇新聞報道都是整體社會現象。失業率的上漲或者醫療保險的增加之類的,都屬於整體社會事件。他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關於西班牙大流氓那段時期的新聞報道,更別提在旅館裡的封鎖線所發生的某些現象壓根就沒有報道,到底是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是有人刻意不報道這件事。可是,憲法規定了言論自由以及出版自由,就算是很惡劣的社會現象也不應該藏著掖著,那樣是違背了憲法。當初一起被困著的穆斯林人與黑人也沒有了消息,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呢?還有旅館裡的其他人呢?新聞沒有報道,根本沒有多余的線索去追尋他們的蹤影。
不速之客又來了一個,不過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女兒。
他立馬站了起來,把電腦合上,裝出一副偉岸的父親形象:你怎麽來了,你媽媽呢?
她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模樣,反而成熟得像個成年人,她把帽子一摘,穿著鞋子爬在沙發上,用抱怨的語氣說著:媽媽讓我來找你,她說女兒你也有份,不可能一直是她在照顧孩子,你也得付出代價。
黑澤明說著:付出代價可還行。你在媽媽那邊過著富裕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麽要來找我?
她無奈地說著:媽媽說我現在是叛逆期,不好照顧,也不好相處,所以就送我到美國,她自己回去了。
他頓時就覺得不對勁了:叛逆期?孩子,你做了什麽?
“也沒有。我在德國上學挺順利的,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說實話,我不是那些很容易敷衍的笨蛋。”
“好吧,我帶頭組織了一個團體,主張反對教會,例如天主教之類的,好像是吧,我也不太記得了。反正就是宗教必反對。”
“你在東德還是西德?”
“老爸,德國已經統一很久了。我在柏林,那當然是西德。”
“你小時候就是在教會學校接受教育,現在就開始反對教會了?”
“教會裡有太多的條條框框,我一點都不喜歡,我還每次都假裝祈禱,假裝虔誠,那樣是很難受的。既然我在德國認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也跟著我一起反對教會,那當然是好事,我認為呢,我們得有反抗的精神,不能太溫順,什麽都順著教會的意思,那多沒意思。我們可不是奴隸。”
他被她氣得不行,可是又不好發脾氣,他該怎麽跟她解釋:老爸快要坐牢了,這裡很快就要收回去,你很快就要變得無家可歸。趕緊回去吧……不行,如果他真的這樣說了,就會被前妻給看扁了,連女兒都照顧不好,一點擔當都沒有。想到這裡,有些事情他就必須現在就得做。
“雖然你只是個小學生,很快就要念初中,但是你肯定有手機吧。”
“當然有,你想給媽媽打個電話嗎?”她的眼睛出奇的驚喜,很興奮地遞了手機過去。
他手裡捏著她的手機,搖了幾下,在手掌心拍打著:打電話給你媽媽就待會再說,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你下去買點吃的回來。
她朝他伸出手掌,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使他幾乎奔潰:怎麽?你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我反對教會,惹惱了媽媽,她扣光了我的零用錢,我只能找你要。”
他咬牙切齒,從身上找了個遍,勉強找到了60美元,那是他這個月的最後的一筆錢,本來想著熬過這個月就得去坐牢,現在看來他既要賺錢又不能讓自己坐牢。可是傑克還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他不像是可以輕易收買的心理醫生。於是他把錢給了她,腦海裡也萌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需要做一個合法的交易。
他按照名片上的手機號碼,用女兒的手機撥了一個號,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
“噢,黑澤明先生,沒想到你那麽快就改變了主意。”
“想跟我合作是吧?沒問題,不過我想知道後備檢察官的待遇。”
“單元製。合作一次大概是1000美元,包括結案報告以及案件的心理分析,歸類案例,要隨時面臨司法調查委員會的質問。”
“僅此而已,沒有問題,我可以合作。不過我需要預支半年的律師費。”
“這個很難做到。”
“既然如此,合作取消。”
“先生,不必那麽衝動,預支律師費可以,這個可以商量。”
“我現在就需要這一筆錢。”
“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
“還有,我要求法院取消對我的起訴,我的心理報告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嗯,這聽起來有點像一場交易。”
“合法的交易。”
“這些我全部可以答應你。”
“很好,什麽時候可以拿到支票。”
“明天你來我辦公室,我開張支票給你。”
“你辦公室在哪?”
“檢察官辦公處,一個不大不小的坻樓,加州的檢察官基本在那裡辦公,不過有一部分較為富裕,在外面租了辦公樓。”
“那行,我們明天見。”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並沒有注冊過手機號碼,你是否方便擁有一個呢?”
“不必,過兩天我會搬家,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地址還有我的郵箱,有工作需要分配可以發郵箱給我,就是不要想著利用手機聯系我。”
“為什麽呢?為什麽那麽反感通訊設備呢?而且是可以移動的那種。”
“我擔心CIA會在電話裡竊聽我。”
“很不錯的理由。很期待與你見面。”
“嗯。”
他掛掉了電話,女兒剛好回來了,她買了點麵包還有一些巧克力醬,看來她是要抹在麵包上。
她很奇怪地看著他,他問著:怎麽了?
“沒有。我突然想起媽媽說的,我要在美國繼續念書,德國政府認為我是一個非常糟糕而且可怕的孩子,我無法在德國念書。”
“在美國念書吧,那樣很適合你。”
“我知道,媽媽也說了,學費由你負責。”
他愣住了,他後悔了,應該預支一年的律師費用才足夠。他勉強地說著:這些都不是問題。親愛的。
“我的手機可以還回來了嗎?”她問著。
“噢,當然可以,這不是問題。”
“這裡空間很小,我有點透不過氣。”她憂心忡忡地說著,接過手機,看了一眼手機電量。
“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就要搬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