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開了十年之前,跟妖族世界在那處地下城中,得到的人皮包裹。
上面畫著九個奇怪的圖案。
前八個已經被他們破解,昭示了他八個親友的死!
第九張圖從此被他遺忘,明明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卻從來沒有拿出來看過一眼。
如今在所謂的仙宮之中,林盾九已經生活了十個年頭。
這十個年頭說漫長也漫長,說短暫不過是眨眼一瞬而已。
人皮包裹上面昭示的是他的宿命。
如今他的兒子也被剝了皮,做成了最華美的衣裙。
這還真是無法抵抗的宿命。
打開人皮包裹,目光定格到第九張圖上。
林盾九一眼便看懂了。
這一次沒有小蝶給他介紹,沒有花子狸給他指點迷津。
他還是一眼就看懂了。
因為上面的圖案太寫實了,畫的正是柳梳嫣的那個人骨所製的寶座。
除此再無其他任何東西!
他笑了!
突然捧著人皮包裹激動的笑起來。
笑的讓跑過來圍觀的一眾賓客都膽顫心驚。
眾人都覺得林盾九可能要大發雷霆,所有人都怕殃及自己。
然而林盾九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
他突然平靜了下來,笑著讓賓客們回到殿中飲酒作樂。
他也仿佛忘卻了一切,回到殿中,開懷飲酒,甚至來到殿中高聲吟唱起小的時候,喜歡的那些所謂的流行歌曲。
笑著唱著,他坐到了柳梳嫣的人骨寶座上面。
捧著酒壺大口大口的,什麽都不顧的喝著。
柳梳嫣站在她的身旁,面無表情。
嚴兒則癱坐在一旁依舊哭泣著。
林盾九完全沒再理會她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盡情的喝著,唱著。
也不知道喝到了什麽時候,唱到了什麽時候。
賓客早已經散去。
他一個人醉倒在人骨寶座之上。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在夢境中,聽到了“嚶嚶”的叫聲。
好像是什麽小動物的鳴叫聲。
他猛然醒來,看到是一個小小的像是老鼠一樣的東西,趴在自己的腳邊。
他好奇的將這這東西抱起來,看著它說:“你是誰呀,怎麽會來到這?”
小東西看著林盾九,兩隻前爪胡亂的揮舞著。
林盾九看著它笑了笑。
雖然這家夥個頭很小,樣貌很醜陋,但是林盾九還是認出它是什麽來歷。
猶豫了片刻林盾九將這小家夥一把丟了出去。
然後冷冷的在心底裡說,沒救得,沒有意義!
他就這麽繼續睡了下去,不知道是夢是幻,還是真實的發生過。
第二天他依舊跟一個沒事人一樣,不責備柳梳嫣,也不責備自己的女兒林妞妞。
也不去關心失去兒子痛苦不堪的嚴兒。
他沉浸在自己的虛幻裡面,不再對一切抱有幻想。
一大早上,在林盾九與嚴兒和柳梳嫣呆在一處的時候。
那個被丟出去的小東西,再次出現,來到了林盾九的腿邊。
撕咬著他的褲腿。
嚴兒見到這麽醜陋的家夥,嚇了的驚叫起來。
柳梳嫣則毫不留情的,突然伸出手,一掌將這個小東西,拍成了肉泥。
林盾九只是隨便瞥了一眼,便完全不再關心。
他怎麽會不知道,這小東西,跟在妖骨懸梯之上死去的小家夥,有著某種聯系呢?
雖然小東西,個頭要比那個小家夥小了許多許多。
這兩個東西,完全是同一個物種,林盾九怎麽會認不出來呢。
可是他依舊沒有對著小家夥有任何表示。
他清楚這小東西,可能是來搭救自己的。
但是他沒有選擇做最後一次反抗。
人皮包裹裡面的一切昭示,他都看懂了。
從第一張圖到最後一張圖,每一個人的死,從一開始到最後,他都清楚了。
他在看到人骨寶座的那一刻,好像什麽都頓悟了一樣。
然而什麽都知道了,就如同什麽都沒知道。
他選擇躺平!
也不是選擇躺平,而是不得不躺平。
這個虛幻的沙盤,雖然殘酷,雖然無情,雖然讓林盾九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玩物或者木偶。
可換個角度,這不就是宿命嗎?
柳梳嫣和嚴兒都不知道林盾九在想什麽。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林盾九還有一點不確定,就是這虛幻的沙盤裡面,他心愛的女人,柳梳嫣是與自己一樣,是真實活著的,還是只不過是已經是一個虛幻的設定而已?
包括嚴兒,他不會忘記,在過去的記憶中,她們兩個人,明明都死掉了的。
怎麽會活生生的活在這虛幻的沙盤裡呢?
林盾九自然會有這樣的疑惑,但他不想去戳穿謎底。
或者說已經沒有勇氣去看清現實。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宿命。
林盾九不是這樣的。
林盾九宿命虐我千百遍,我待宿命如初戀。
我服了?我認輸了行不行?
他任由柳梳嫣掐滅了小東西給他帶來的最後希望。
他都沒有去嘗試打破這沙盤的結界,因為他清楚,他的法力連想都不必想。
他也清楚,小東西那天生的本領,就是能夠帶著尹檸和花小格鑽入地下,躲避烈焰的本領。
也一定能夠帶著林盾九鑽破這結界。
但林盾九還是選擇了放棄這最後的希望。
這天晚些時間,躲藏多日的林大郎來找林盾九請罪。
懇請父親的原諒。
嚴兒只是掩面哭泣什麽話都沒有說。
林盾九看了一眼柳梳嫣,她面無表情什麽都沒說。
林大郎是林盾九唯一的兒子了,他千錯萬錯林盾九還能夠怎麽樣呢?
可他沒有想到,林盾九如死灰一般的心,才不會在乎任何東西。
他在林盾九磕完頭之後。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瞬間,一掌拍了過去。
一掌就削掉了林大郎的腦袋。
他一腳將腦袋踢動嚴兒的身邊,冷聲道:“不要再哭了,你孩子的仇我給你報了!”
嚴兒傻了,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林盾九會這麽做。
柳梳嫣更是沒想到,她也憤怒起來,發了瘋一樣的衝向林盾九,抓著林盾九的脖子,質問他,為什麽要殺害自己的兒子。
林盾九不耐其煩,一掌拍了過去。
柳梳嫣沒有防備,被擊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起鮮血來。
而且鮮血吐個不止,像是內髒嚴重破損的症狀。
林盾九一開始完全不在乎,可看著柳梳嫣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如果不過是虛幻的設定,怎麽會有內髒?怎麽會如此口吐鮮血?
這分明是一個活人才會有的反應。
他瘋了一樣的衝過去。
抱起了柳梳嫣:“為什麽,你不是早就死了,為什麽……”
柳梳嫣已經無法回答。
林盾九的身旁,突然閃出了淳椿的身影。
她的身旁還站著一個林盾九一直想要見都沒能夠見到的林光定。
林盾九恨恨的看著淳椿:“你到底還要我怎麽樣,要我怎麽樣!”
“呵呵,就是要現在這樣!”淳椿冷冷笑著。
“你……”
“你難道不想問我,我為什麽要如此嗎?”淳椿陰笑著問。
“呸,”林盾九冷冷的瞪著他。
“師父……”林光定看著林盾九,小聲道。
“哈哈,你去陪你師父吧!”淳椿一把將林光定推到林盾九身邊。
推過去的同時,一掌拍向林光定的後背。
一掌拍的林光定,魂飛魄散,是剩下元神飄在林盾九面前。
“你,你瘋了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你知道為什麽!”淳椿說著一把將林盾九拉到自己面前。
五指伸開,掐住了林盾九的頭。
此時此刻,沙盤開始破碎。天空昏暗,烏雲密閉,大雨傾盆。
林盾九執念,意念,信念,本念,怨念,全都開始消融,並向著林盾九的頭頂蔓延過來。
林盾九的肉身本來既是淳椿給的,他所剩下的只有元神殘念。
此刻作為本念,一樣被淳椿所吸收。
吸收足足持續了七天七夜,然後天空晴朗,大地重現生機。
九世之怨,十世還生,多年後,在一個農家小院,一對龍鳳胎在全家人幸福的笑聲中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