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隻掛念著外公，拿過來看也沒看，就把那張紙塞進懷裡。

  直到早晨天亮了，我的表弟和表妹們都趕到場，外公有所感知，終於放下一切，撒手人寰。

  ※※※

  三天之後，參加完外公的葬禮，我的兩個姨和一個舅也旁敲側擊的問過我，到底外公給我說了一些什麽內容。

  我說：“有的東西大家都心裡有數，不用我講，沒什麽意義。”我頓了頓，說：“反正書是外公親口答應留給我的。”

  “要得，你搬走。”他們爽快答應。我知道他們更看重的是其他的一些東西，這些書雖然老舊，但遠沒達到那種古籍的程度。如果我不搬走，在這裡也免不了被他們叫來收廢品的搬走，也賣不了幾個錢。

  小舅說：“外公最後給你的那張紙，耗費了他最後幾天蠻多精力，我們想看他都不讓我們看，你無論如何要好好的保存……”他頓了頓，想起什麽，說：“其實再早幾天還是好好的，就是因為有幾個老戰友來看他，結果老戰友一走，他老人家就感冒了……還硬要堅持寫這張紙……結果才過幾天，人就走了……”

  二姨說：“可能是封叔叔他們來了，勾起了爸爸以前的回憶，所以才讓情況格外嚴重一些。”

  我有些感慨：臨走之前還有機會見一見老戰友，也算對他老人家的一段青春回憶有所交代。

  最後，分了五十五塊錢六毛的子孫錢，帶著幾大摞書，我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在現場這幾天我都感覺神魂顛倒，回憶起往事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一陣陣的難過。

  記憶中健壯的身軀，已經無比的蒼老；那蒼老的人，也悄無聲息的離我們而去。

  剩下的就是我搬回來的幾大摞書。

  我好好的洗個澡，躺在床上，想起拿出外公最後遞給我的那張紙。

  我拿過來一看，不覺也懵了。

  這紙上面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只是越往後，字跡越潦草，特別是最後幾行，肯定是外公已經無法好好握筆，無法控制筆鋒，雖然只是書寫數字，但寫出來的就和剛剛學寫字的小孩差不多了。

  幸好大多數還得以辨認。

  我看著這張全是數字的紙，毫無頭緒。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來又看，左思右想沒有任何答案。如果當是簡譜，他又有890，我選一段放網上去搜索，也搜不到任何的結果。

  我暫時沒有辦法，隻好把那張紙壓在枕頭底下，先去整理那些舊書。那些書中間很多年紀比我還大，好在我外公特別愛惜，都包上了他自製的書皮，保存得也算完善。

  我把書放到書櫃上，突然看到一本小小的綠色字典。

  我突然想起來，那是我小時候，要上一年級的時候，外公給我的一本字典。我放下其他的書，不由得拿起那本字典來。

  當時我和我表妹（大姨的女兒，比我小三個月）同時要上小學，外公作為鼓勵，送我們每個人一本字典，一本是當年藍色封皮的新華字典，一本就是我這本綠色的五碼字典。後來讓表妹先選，她選了新華字典，我就得了這本《五碼查字法簡明字典》。

  想起那時候我還有點沮喪，不過因為我外公偷偷提示我，我才發現書的最後幾頁，也有按拚音和偏旁部首查字的新華字典的功能。我又興奮起來，這本小小的字典，兼顧有兩種查字的功能。

  這種五碼查字法簡明字典，我這一本是1984年出版的，這本書現在外面已經沒有再版了。現在通用的都是新華字典。

  它的查詢方法叫五碼查字法，其實更能更方便於使用者查詢不認識的字。這本字典把所有收錄的漢字，都拆解為一串5位數的編碼，按順序分別對應為：橫豎撇點折。

  譬如“三”字，因為有三個橫，其他豎撇點折都沒有，所以三字的五碼編碼就是就是30000。

  我回想起當時拿著這本字典，趴在報紙上比比劃劃，找出不認識的字，和表妹比查字速度的兒時趣事，不由得有點想笑。

  時至今日，給我這本書的外公已經沒了，書還在這裡。

  我突然腦袋裡陡然響起一聲炸雷！
  外公臨終最後跟我說的：“午馬，午馬”，我還當是午馬未羊的午馬，不清楚他什麽意思。後來還以為是純粹的因為神智錯亂，而說出的一些含糊的話。

  那麽，會不會是我的理解沒有到位，外公他老人家是想要我用“五碼”去解開謎團？

  我趕緊拿起這本字典，跳回床上，對著外公留下的那張紙：

  “210013220014211434211123——”

  但外公寫的明顯是每隔六位數有停頓，但是第六格個數字個頭要小一半，不明就裡，趕緊按最前面五個數字，開始查詢。

  如果第一個字是，兩橫一豎一折。3是什麽意思？
  我翻到21001那一頁，這個字碼的字不少，按順序是：韋、丐、五、車、日、曰、醜等好幾個。我把這些字都念了一遍，琢磨第六個數字的意思，最簡單的方法：難道是第幾個字？

  我拿出本子，先抄下這些字，然後把第三字“五”，給圈了出來。

  按照這個法子，我把後面的幾個字都查了一遍。

  花了不到五分鍾，我已經得出了前四個字。

  我按照標記，輕輕的念叨：“五世流劫……”

  此刻我看到這四個字，驚訝程度不亞於看到外星人降落在勞動廣場脫了褲子倒立打飛機。

  五世流劫是什麽？外公為什麽要把這個留給我看？
  我不敢細想，趕緊繼續往下查字。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直到深夜才把這張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都轉化成文字。

  我年輕而又精力旺盛，手邊還有字典，尚且花費了這麽多時間和經歷才把內容轉化為文字，當時外公身體已經不行，卻要把想說的話都轉化為五碼，其耗費的精力和難度可想而知。

  我篤定的認為，外公的離去和他寫的這些數字，肯定有扯不斷的關聯。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原來外公在玄學上也有極其高深的造詣，難怪他能瞬間知道我喂他吃的是蟾門的靈藥。

  而也就是這一天，我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背景和背負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