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奇的聽到，那不起眼的小茅屋裡，竟然也發出了一陣喘氣聲。那不是正常熟睡的狀態，反而像極了人垂死之際的那種有出氣沒進氣的感覺。

  那會是誰？會是柳爺嗎？

  我墊著腳，如在萬丈深淵上走高蹺一般，小心翼翼的步步為營，接近草屋的短短十多步路，我估計走了得有二十多分鍾。

  等我接近那棚子，牛身上獨有的腥臭氣味，透過口罩鑽進我的鼻子。

  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裡頭真的是牛嗎？牛……不都說是氣喘如牛嗎？牛真的會發出我聽到的那樣的呼吸聲嗎？

  我現在就站在草屋門口的側邊。我背靠著牆，看到草屋也是一個半人高的竹籬攔著，只要我探頭過去，就能看到裡頭的情形。

  但是我現在渾身僵硬，連動都動不了。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緊張。

  現在我所感覺到的，就是那種緊張到極致的緊張。

  如果老張有空，我一定要讓他給大家翻譯一下，什麽叫踏馬的極致的緊張。

  我現在連眼睛都不敢閉上，只要一閉上眼，從第一次給陶小玲送外賣，到這段日子我看到的所有詭異和恐怖的場景，都會走馬燈一樣從我眼前閃過。

  我緊張都甚至快忘了自己是誰，到底自己在哪，一恍惚，仿佛正站在2-04的門口，正由於要不要繼續敲門……

  我心頭暗呼不好，這怕是邪風入體，心神錯亂！
  將指甲往指縫中猛的一掐，整個人陡然緩過神來，耳邊的那怪異的呼吸聲越來越具體，我暗罵自己無能，許多啊許多，你來是幹什麽來的？怎麽跟國足一樣，都臨門一腳了，就不敢朝門裡射出去呢？
  我死咬牙關，轉身探出半步，輕輕的把腦袋朝門裡頭望去……

  老天爺，我真的不想描述我看到了什麽……

  我怕你們也和我一樣，瞬間被嚇得渾身血都涼透……

  從下往山，我看到了一頭牛。

  從上往下看，我看到了一個人。

  你們聽說過牛頭人嗎？
  我現在看到的正好相反……眼前是一個人頭牛……

  那個倒霉的人身子被縫在牛的身體裡。他的身子下，箭靶子一樣，歪歪斜斜各種角度刁鑽的插著無數的竹竿，從各個角度使力，用以支撐他們的身體不至於倒下去。

  我細看真的要吐了。

  牛的腦袋不知去向，而這個人，則被綁縛著雙手，胸部以下的剩余的軀體都被插進去包裹在牛的脖子裡頭。

  連接之處血跡模糊，接著不甚明亮的月光，我完全看不出那是縫上去的還是黏上去的。

  而那個人的身子，也被長短不一的斜竹竿給支撐著。

  而他的腦袋離我很近。

  很近很近。

  近到要不是我帶著口罩，我的呼吸一定能吹到他臉上。

  我糾結著想蹲下身子看看他的面孔，會不會是柳爺……他卻沒來由的抬起了頭正對著我……

  我尿褲子了。

  我保證，換成是誰，誰也得尿褲子，這一點不丟臉。

  要不是我雙手死命的捂著我的臉，我得喊出十裡八鄉都得跳起來罵娘的驚呼！

  那張臉……不是柳爺。

  而是一個我從沒見過的人。

  他的雙眼之中只有眼白，而那雙眼白，似乎正在看我。

  朋友，你被眼白看過嗎？

  我甚至覺得他不但看到了我，還流露出了一絲很難察覺的笑意……

  我再也忍不住了，機械的移開目光，一步步的按著來路，踩出一地尿印往院子外面走。

  我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走出來還跑出來的。

  不過被李滿爺和胡睿龍拖到遠遠的林子裡，好一陣拍打搖晃，我才緩緩的回過神來。

  我很慶幸自己還活著，沒有在剛剛被當場嚇死過去。

  胡睿龍一直打聽裡頭究竟看到了什麽，讓我描述一次還不如殺了我。我擺擺手，啥也不想說。

  李滿爺放心不下，交代胡睿龍看好我，他也輕手輕腳的去探了一趟，不過沒多久他就回來了。

  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我旁邊，估計縱使老江湖，受到的衝擊比我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胡睿龍見我們都這模樣，心癢難耐，也想去走一遭。我和滿爺都伸出顫抖的手拉住他。我說：“你去不得，你去了得死在裡頭……不是鬧著玩的……”

  “滿爺，你給我講講吧……”胡睿龍對自己的生命還是不會輕易開玩笑的，纏著滿爺問。

  滿爺被他晃兩下，忍不住脫下口罩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我被他傳染，也哇的開始嘔吐，吐到膽汁都吐出來了才消停。

  我倆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這是造了什麽孽，要讓老子看這個。

  滿爺擦了擦臉，喘息著道：“柳爺應該不在這裡……我們現在……最好去寨子裡找個屋子休息一下……”

  我簡直不能再同意：“今晚上無論如何也嗨不動了……只能到這了……”

  好在胡睿龍基本是沒什麽問題，他左右攙扶著我們，回到了寨子裡，直奔頭人那屋。頭人可能已經從狗身上得了信，站在屋門口迎著我們。

  他將我們接進屋裡，見狀無語道：“果然那老蠱婆不好對付吧，你們城裡來的，也這麽快就著了她的道……”他轉向胡睿龍道：“倒是看不出這位小哥，年紀輕輕，定力卻比兩位還好啊……”

  胡睿龍憨笑一聲也不解釋，道：“頭人，麻煩您給間屋子讓我們休息一下，他們睡一覺就好了。”

  頭人一指剛才那屋，道：“進去吧，火還沒滅，你們好好躺會兒。”

  我們三個躺在火坑旁邊，別提了，無論我朝著那個方向，總覺得背後有一雙慘白的眼睛注視著我。我是困得不行，但又噩夢連連……

  迷迷糊糊之中我聞到一陣香味，我揉眼看去，那頭人不知什麽時候架起了一個燒得漆黑的半球型的雙耳鐵鍋，在火堆上煮東西。

  “醒來了，先吃點東西吧。”頭人從腳邊的一摞碗中拿起一個，用大杓了一碗遞給我。

  此時外面天光已經大亮，我端著這碗香噴噴的肉粥，心頭溫暖。

  我接過來就喝，差點燙了個滿嘴泡。

  頭人呵呵一笑，道：“熱粥燙嘴，吹冷再喝。”

  我咂摸著滋味問道：“這是什麽肉？挺香啊……”

  頭人淡淡說道：“招待客人，我們一般是用牛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