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認輸。”

  白圖老人嘴上這麽說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起水壺喝了好幾大口水，然後擦了擦嘴，看著我傻愣在原地。

  “愣著幹什麽，過來坐這。”他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我就在一臉懵中坐了過去。

  不是鬥法？

  怎麽直接就認輸了？

  他好像看出了我現在的疑惑，從懷裡掏出來一壺酒打開塞好一陣嗅，說道：“你小子，這都第三天晚上了，你還不嫌累呢？你不嫌累我嫌累，年紀大了熬不住喲～”

  白圖老人一個仰面，灌下幾口酒去，喝完不忘感歎一句好酒。

  “前輩，我……”

  “行了行了，臭小子，我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他沒好氣瞪了我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三天三夜的時間，說不上長也說不上短。

  因為全身心都沉浸在鬥法之中，我竟然也沒覺得很累，精神上十分滿足。

  本想借此機會再學一些，可白圖老人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說，隻得作罷。

  他又喝了幾口，捅了捅我的胳膊說道：“喝點？”

  我慌忙搖頭，說爺爺以前禁止我喝酒的，在爺爺墳前我可不敢做這種事情，萬一他老人家的魂魄突然冒出來找我算帳那可怎麽辦。

  白圖老人大笑了幾聲，突然道：“那不在他墳前就行了？”

  被噎到找不出話反駁他的話，我隻好有些尷尬地接過酒壺，仰頭灌下一大口。

  “咳咳咳……”

  這不喝不要緊，一喝下去，我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怎麽這麽辣！
  我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大聲咳嗽，慌忙找出水壺喝了好多水，把嘴裡的味道都涮乾淨之後才作罷。

  始作俑者就坐在旁邊哈哈大笑著。

  “前輩！”我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埋怨，惹得白圖老人又是一陣發笑，他又喝下幾口之後說道：“你這反應跟我那徒孫簡直一模一樣，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儼然一副老頑童的模樣。

  我也沒惱，只是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這般無憂無慮的時光，讓我想起了曾經爺爺在的時候。

  他有的時候也愛捉弄我，然後看我一臉囧相大笑著幸災樂禍。

  時間過得真快。

  爺爺現在已經躺在了裡面，不知道他看到我喝酒會不會很生氣。畢竟以前他不讓我喝酒，甚至有一次好奇嘗了一口，被他知道以後罰跪了半天。

  跪到我直接昏了過去。

  盡管醒來他跟我道歉了，但還是嚴令禁止我喝酒，那語氣說不上的嚴肅。

  後來我習慣了，甚至看到他喝酒的時候，也會去搶他的酒讓他也喝不上酒。

  “爺爺……”

  “怎麽了？”

  白圖老人聽到我的喃喃自語，說道：“想你爺爺了嗎，你朝那墓碑喊一聲，說不定他會跑出來看看你呢。”

  我瞪了一眼他，回道：“前輩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沒有說話。

  “前輩，爺爺為什麽不讓我喝酒呢。”我還是將心裡的疑惑說出口，以前問過爺爺，但他只是說對我身體不好，還會耽誤事情，讓我別喝。

  但回想起當時他那嚴厲的態度，我總覺得另有隱情。

  白圖老人似乎在回憶，他一邊慢吞吞地喝著酒，一邊說道：“或許我是知道的。”

  聽他這麽一說，我來了精神，坐直了身體等著後續。

  他又灌下好幾大口酒之後，開始跟我講述爺爺以前的事情。

  其實這件事，說簡單也很簡單，說複雜也有那麽點複雜。

  起因還要從爺爺學道法開始講起。

  他有一個師父，也就是白圖老人的師父，他嗜好酒。

  每天除了教他們學道法，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酒。一天除了睡覺時間，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醉著的，只剩下二十的時間教他們學習。

  爺爺曾經想幫師父戒酒，但發現根本做不到。

  離了酒，師父完全像是變了個人，整個人陰沉不已，說話不會超過十個字。

  後來打聽到的消息，也只是說師父為人雖好，但行為怪異，平時也沒什麽人跟他有交集。

  白圖老人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也恰巧後來有一次碰到師父喝醉了，嘴裡支支吾吾說了些話。

  他聽了個大概，也只能猜到五六分。

  師父失去了生命至愛，終日以酒澆愁。

  後來收了他們兩個當徒弟，也只是因為不想三清術失傳。

  而偏偏就是這樣的師父，在一次爺爺被覬覦術法的人逼入絕境時，在醉酒的狀態下，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他。

  臨死前，師父幡然醒悟過來，說自己終究還是保護住了重視的家人。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爺爺剛開始完全不碰酒，甚至看到白圖老人喝酒還會說他。

  這種狀態持續到後來我父母離世。

  爺爺開始像他師父那樣，偶爾會喝些酒來澆愁。

  不知到底是澆愁還是緬懷。

  我看著酒壺裡清冽醇香的酒，沒由來得想灌上一口。

  這一次，我沒有吐掉。

  而是感受著喉嚨裡傳來的辛辣感，猜想爺爺曾經是不是也像我這樣，在懷念某個人的時候喝上一口。

  感受著那種激烈的感覺。

  就像曾經一樣。

  “我就想得很開了，沒事的時候喝點圖個樂呵，至於師父，我覺得他其實也不曾後悔，所以其實喝酒又有什麽錯。”

  白圖老人說著，一壺酒見了底。

  他嘟嘟囔囔地去掏，結果好像喝完了。

  “哎喲怎麽就沒有了，喂臭小子，去買壺酒。”說著，他癱倒在地上，嘴裡念叨著什麽我也聽不清楚。

  但買酒是不可能買酒了。

  距離這裡最近的酒水銷售點都得幾公裡。

  這大半夜的，等我趕到那裡，估計都要天亮了。

  我坐了會，隱隱聽到身旁傳來輕微鼾聲，淺笑出聲。

  抬頭仰望天空，滿眼都是點點泛著光芒的星星，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星空了，我也躺在了地上，欣賞著這難得的美景。

  雖然幾天不曾合眼，我好像也不困，反而很清醒，這一陣子發生過的事在我腦海裡過了一遍。

  好像也還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