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竟敢當著本督的面撒謊,想死?本督可以成全你,來人,將此獠拖下去,活剮了,不割上一千刀,不準其死!”
饒是那名消瘦漢子演技高超無比,奈何張郃早就已猜到了其之身份,又豈會被其蒙蔽了過去。
“啊,不,不要啊,我說,我說,小人、小人確是叫高旗,原也是此城中人,三年前去了河內安家,此番賊軍大舉征兵,小人被逼入了行伍,此番留在城中,確是奉了上頭的嚴令,不得不為的啊,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大將軍饒命,饒命啊……”
消瘦漢子顯然不是啥忠烈之輩,被張郃這麽一嚇,當即便亂了分寸,哪敢再胡言搪塞,趕忙絮絮叨叨地便公認了自個兒的真實身份。
“嗯,說,爾所領之命是甚!”
張郃根本沒理睬消瘦漢子的告饒,聲線陰冷地又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回大將軍的話,小人奉命於子時前後潛出地窖,引燃大火,除此外,小人別無所知啊,還請大將軍饒了小人命罷,小人知道的都已是說了啊。”
高旗不過就一小卒子而已,除了他自己所領的將令之外,自然是說不出甚有價值的消息來。
“推下去,砍了。”
這一見無法從高旗口中問出甚敵情來,張郃也自懶得再問,揚手間便已下了格殺之令——倒不是張郃嗜殺,而是這等敏感時分,斷不能容得軍中有絲毫的不穩定因素在,與其浪費精力去看管這等無用之人,倒不如一刀殺了乾淨。
“他奶奶的,司馬小兒好狠毒的心腸,竟是要將我軍火葬在此城中啊,狗賊,老子斷饒其不得!”
自以為搞清了司馬懿的埋伏之後,龐德當即便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大怒之余,忍不住又罵開了。
“呵,此事斷沒那麽簡單,若是司馬小兒計僅如此,那也不值得主公如此重視了。”
哪怕已有了那名曹軍士兵的供述,可張郃卻並不以為縱火焚城便是司馬懿的全部安排,隻一句話便令龐德的罵娘之聲戛然而止了。
“嗯?儁乂何出此言?”
這一聽張郃所言蹊蹺,龐德不由地便呆愣住了,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子,也愣是沒能搞懂張郃所言何意。
“幾番試探下來,那司馬小兒又如何會不知某乃謹慎之人,似此等焚城之算計拿來對付旁人足矣,可用來對付某麽,卻是斷無可能,故而其所安排之策必定是個連環計,焚城之舉不過只是明面上的勾當罷了,成便成,不成麽,司馬小兒也斷不會在意,隻概因其還有後手在等著我軍往內裡鑽了去。”
張郃並未讓龐德多費思量,笑著便揭破了謎底。
“這……”
龐德雖是天下有數的絕世勇將,排兵布陣的能力也不算差,可真要說到智算之能麽,那就著實拿不出手了,這不,饒是張郃都已是暗示得如此之明顯了,他還是沒能看透司馬懿的真實算計之所在。
“大軍一動便是糧山移,若是我軍沒了糧秣輜重,別說趕去取軹關了,能否順利撤回絳邑都成問題,嘿,在我軍看破其焚城算計的情形下,這城中麽,顯然是不能呆了的,如此一來,我軍移師城外也就屬必然之事,如今天色已晚,要想壘起堅固之營壘已斷無可能,大批糧秣輜重只能露天擱置,倘若我軍自以為看穿了司馬小兒之算計,勢必會將計就計,以求重創賊軍,一旦分出兵馬去伏擊其誘敵部隊,則其主力便可突然殺出,趁亂焚毀我軍糧秣輜重,好一招連環妙計,此獠當真狡詐過人,實非等閑可比。”
張郃自信地笑了笑,言語肯定地便將所推測出來的司馬懿之算計娓娓述說了一番,就宛若親眼目睹了司馬懿的安排一般。
“原來如此,多虧了有儁乂你在啊,若不然,我等死無地也。”
龐德還真就沒想到看似簡單的事實背後居然有著如此多的彎彎繞,在被張郃點醒之下,冷汗止不住地便狂淌了下來。
“司馬小兒既敢如此算計我軍,此番自是須得給其個血的教訓,來人,傳令下去,全軍撤出東恆城,於城北三裡處安下營壘!”
城中到底是險地,盡管已瞧破了司馬懿的算計,可張郃卻是不敢再在城中多加耽擱,緊著便下了道將令,旋即便聽號角聲連天震響不已間,這才剛在城中安頓下來不久的幽州大軍再度從北門撤出了東恆城,一路小心翼翼地後撤了三裡之距,方才忙著張羅安營事宜……
“報,稟大人,賊軍果然已撤出了東恆城,目下正在城北三裡處安營扎寨。”
司馬懿雖已是率部裝出了落荒而逃之模樣,可其實並未走遠,就在城南三裡開外的一處林子中藏著,更有不少事先便已藏在城外隱蔽處的哨探在嚴密監視著幽州軍的一舉一動,在這等情形下,幽州軍的進城與出城自然是瞞不過那些藏身在陰暗角落裡的哨探之法眼的,就在幽州軍開始安營扎寨不多久,便有一名哨探趕回到了曹軍藏身處,將所探得的消息報到了司馬懿處。
“好,胡將軍,爾即刻率八百騎軍走林間小道,繞到敵營左翼,城中火起後,若見敵營中有兵馬大出,便即發起攻擊,務必一舉焚毀敵軍糧秣輜重,記住,萬不可戀戰,無論成與不成,一擊即走。”
這一聽幽州軍果然似自己所料的那般撤出了東恆城,司馬懿頓時大喜過望,當然了,樂歸樂,他卻是斷然不會忘了要抓緊時間作最後的部署的。
“末將遵命!”
胡平已然被司馬懿的算無遺策所征服,早沒了數日前欲與司馬懿爭奪主導權之心思,此際一聽司馬懿有令,毫不猶豫地便應了諾,領著手下八百騎兵牽馬便順著林間的小道摸黑向伏擊地點趕了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子時正牌終於在兩軍將士的共同期盼下到了點,空無一人的東恆城中一派死寂,就宛若鬼域一般,然則不知何時,數名黑衣蒙面人突然從城市的幾個隱蔽角落裡冒了出來,手腳麻利地用火石引燃了火炬,又用火炬引燃了事先便布置好的柴禾堆,很快,城中便已是四處火起,瞬息間便已成了衝天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