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孝先老弟,我軍沿途過處,多有谷道狹窄之所在,可否以其人之道反製其人之身?”
這一聽毛玠如此說法,李通不單不驚,反倒是就此起了倒算幽州軍一把之心思。
“若是旁的將領率部來追,倒是不妨將計就計上一番,可若是張郃其人親自率部前來,某恐其會看破我軍之謀算,一旦被敵大軍纏住,戰恐不利,稍有閃失,只怕函谷關都將難保,次元兄還請三思則個。”
毛玠明顯是不讚成李通的冒險行事的,此無他,曹軍這一萬余兵馬已然是東都洛陽所能湊得出來的僅有之力量了,倘若全丟在了此處,整個東都便已是徹底放空了去,一旦幽州軍順勢東進,不止是函谷關天險必將不保,東都洛陽只怕也會落入幽州軍的掌控之中,真到那時,許都只怕都難有保全之可能,這等險,毛玠實在不敢去冒。
“唔……也罷,那就急撤好了,傳令下去:後隊變前軍,火速撤回函谷關!”
李通雖是心有不甘,可將毛玠所言細細地琢磨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沒敢冒險行事,一聲令下,率部便沿著谷道一路向東急撤了去。
毛玠的預算還真就對了,就在曹軍撤走之後不到半個時辰,張郃便已率五千精銳騎軍以及一萬步軍高速趕到了戰場,一路向東追擊了一段之後,見無法追上高速撤退的曹軍,不得已,只能是無奈地就此回轉潼關西城去了……
“報,稟丞相,不好了,夏侯將軍於渡河之際遇襲,所部盡喪,賊軍高覽所部已趁勢進佔了洛南城。”
鄭縣城外的激戰依舊在持續著,哪怕是已然接到李堪兵敗身亡的消息,曹操也自不曾下令收兵,自晨時起,到如今都已狂攻了近五個時辰了,前後投入的兵力也已多達近四萬之數,戰損已巨,饒是如此,曹操依舊還在咬牙堅持著,卻不曾想一騎突然從西面疾馳而來,直抵中軍處,這一見到曹操的面,就見那名渾身大汗淋漓的報馬緊著便是一個滾鞍下了馬背,衝著曹操便是單膝一點地,滿臉惶恐之色地稟報了一句道。
“什麽?”
對於李堪所部的敗亡,曹操可以不在意,左右那支兵馬並非曹營嫡系,加之其攻取華陰的戰略意義說起來也並不甚大,只是起著誘使幽州軍分兵的作用罷了,成固然大佳,不成也自不會影響到總體戰局,可夏侯惇所部的覆滅就不是曹操所能承受之重了,道理很簡單,丟了潼關東城之後,曹軍已然無法從東都轉運糧秣輜重,只能靠走南陽過武關這麽條運輸路線來勉強維持前線之軍需,而今洛南這麽一丟,糧道就隨時可能被幽州軍切斷不說,更令曹操驚恐的是幽州軍若是突然以一部兵馬強襲武關,便可徹底封死曹軍主力的退路,真到那時,坐困關中的曹軍主力只怕真就要成甕中之鱉了的。
“稟丞相,夏侯將軍於渡洛河之際遇賊軍突襲,兵敗……”
見得曹操驚怒若此,前來稟事的報馬明顯是慌了神,趕忙緊著便要將先前所奏之事再度重複上一番。
“好個細作,竟敢喬裝來老夫面前散布謠言,當真賊膽包天,可惡!”
沒等那名報馬將話說完,曹操突然雙眼一瞪,縱馬便衝將上去,手往腰間一抹,便已將佩劍抽在了手中,順勢一揮,劍光急速地便掠過了那名報馬的咽喉。
“呃呃……”
倒霉的報馬萬萬沒想到曹操會突然下殺手,根本來不及躲閃,便已被曹操一劍切斷了喉嚨,鮮血狂噴之下,可憐的報馬隻來得及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咕嚕聲,很快便一頭軟到在了地上,手足胡亂地搐動了一陣,便即沒了聲息。
“諸公,公孫小兒卑鄙無恥,似這般下作的謠言手段都敢公然使將出來,著實可惡至極,傳令下去:著前軍加大攻擊力度,務必在日落前突進敵營!”
報馬所言當然不是謠言,這一點,其實曹操心裡頭敞亮得很,問題是目下戰局已危,一旦消息傳揚開去,後果實不堪設想,為穩住軍心士氣,曹操自是毫不猶豫地便將屎盆子扣在了公孫明的頭上,至於那名倒霉的報馬之性命麽,曹操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曹操這等辟謠的手段雖是惡劣,可論及效果麽,卻是不差,至少在短時間裡,“謠言”是不會就此擴散了去的,也不至於會影響到前軍的瘋狂攻擊,當然了,要說鼓動效用麽,也基本為零,師老兵疲的曹軍前軍早已沒了甚鬥志,哪怕後陣中戰鼓隆隆暴響不已,可前軍發起的攻勢卻是一浪低過一浪,根本無法奈何得了有若磐石一般的幽州軍大營。
“鐺、鐺鐺……”
戌時將至,天已擦黑,曹軍後陣中終於響起了鳴金之聲,本就已是困頓到了極點的曹軍攻擊部隊當即便呼啦啦地全都撒腿往本陣處撤了去。
“主公,賊軍已疲,末將請命派騎軍出營追擊!”
見得曹軍要撤,司馬懿自是不肯錯過這等趁機破敵之良機,只是出於謹慎,他卻是不敢僭越了去,但見其一旋身,衝著公孫明便是一躬,緊著出言請示了一句道。
“不必了,曹賊今夜必會連夜撤軍,且著各部抓緊時間休整,準備夜襲敵營!”
盡管曹操在指揮作戰上進退有據,似乎完全沒受各路兵馬慘敗之影響,可這等故作姿態只能騙騙不明所以的曹軍將士,卻又哪能瞞得過公孫明的法眼,在已然料到曹操今夜必會遁逃的情況下,公孫明還真就不甚在意眼前這麽一場小勝的——曹軍前軍雖是在急撤中,可其本陣處的防禦並未有所放松,此際派出騎軍前去追殺,所能擊潰的也就只是曹軍的前軍而已,戰果當真大不到哪去。
“主公英明。”
司馬懿先前光顧著指揮防禦作戰,心思還真就不曾轉到綢繆大局上來,而今一聽公孫明這般說法,眼神陡然便是一亮,可也沒甚多的言語,隻稱頌了一聲,便即恭謙地退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