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心已亂,爾等且自先議著,某聽著便是了。”
袁紹的悲苦一起,又哪能輕易止得住,盡管知曉形勢不甚美妙,可這當口上,心亂如麻之下,腦筋根本不聽使喚,根本無法作出準確之判斷,只能寄希望於手下眾謀士之能了的。
“主公明鑒,河東諸城既反,那公孫小兒勢必急著調兵平亂,如此,壺關防禦必虛,審別駕所部若能及時趕到,當可複取,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袁紹此言一出,辛評立馬與郭圖交換了個眼色,彼此會意之下,已是緊著提出了個建議。
“主公,仲治所言甚是,壺關乃緊要之地,斷不容有失,此時若不趁敵虛而取之,將來必成我冀州心腹之大患也。”
審配掌軍一事,對於袁譚一系而論,自然不是啥好事情,不管是從削弱審配軍力的角度來說,還是從壺關的戰略地位而言,郭圖與辛評的心思都無二致,這會兒站出來附和也就屬題中應有之意了的。
“不妥,此事斷不可為也,主公明鑒,我軍歷經苦戰,已是疲兵,可守不可攻,一旦取壺關不下,損兵必巨,倘若再給公孫小兒留下揮軍我冀州之借口,事必危殆焉。”
逢紀可不傻,隻一聽便知辛、郭二人之建議裡惡意滿滿,又豈肯損了自家之元氣,也不等袁紹有所表示,緊著便亢聲提出了反對的建議。
“唉……那依元圖之意,某當如何行了去方妥?”
袁紹心雖亂,可到底還是有著幾分的清醒的,盡管也很想趕緊收復壺關要地,可轉念一想,青州雖定,可全州糜爛已成事實,冀州接連大敗之下,早已不複往昔之強盛,如今殘存的十數萬兵馬已到了征丁的極限,如是再有所損失,冀州必不戰自亂,有鑒於此,袁紹雖不曾明確表態,可問策逢紀本身就表明了袁紹不願再起戰端之態度。
“主公,那公孫明本是主公之女婿,算起來可是半子,並州落於其手,總好過被曹賊據有罷,而今壺關既失,我軍暫時無力收回,不若順勢去信安撫公孫明,定約同盟,共抗曹賊,如此,倘若曹賊兵進青州,也好提請公孫明再度出兵幫襯,待得我冀、青二州緩過了這口氣,再徐徐圖謀故地也不為遲啊。”
盡管有著保存己方實力之心思,可逢紀之言大體上還是站在全局的角度上來分析的,真論起來,已然是袁家目下最可取的穩妥之道了的。
“元圖何出此言,莫非是與那公孫小兒暗通款曲了不成,嘿,那廝連侵我常山、並州二地,圖謀我冀州之心已是昭然若揭,爾不思複振我軍之威也就罷了,安敢妄言割地求和,究竟是何居心?”
這一見袁紹明顯有著被逢紀說服之意動,郭圖可就急了,不管不顧地便給了逢紀好一通的亂拳重擊。
“公則所言甚是,豈有家中進了強盜之際,還希圖與強盜媾和的,此乃賣國求榮之言也,當誅!”
辛評的心思與郭圖一般無二,自是都不願見到袁尚一系做大,又豈肯輕易遂了逢紀之心思,這等還沒等袁紹有所表示,便即跟著痛斥了逢紀一番。
“爾等、爾等……”
逢紀一向自認忠心耿耿,如今卻被辛、郭二人斥為賣國賊,登時便被氣得個七竅生煙,張口便欲反唇相譏上一番,偏偏因著太過激動之故,一時間竟自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夠了,都別爭了!”
袁紹的心本來就亂,再被三位謀士這麽一吵嚷,頭不由地便疼了起來,火大之余,忍不住便咆哮了一嗓子。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
見得袁紹額頭上的青筋狂跳不已,眾謀士們自是都不敢再肆意妄言了,趕忙齊齊躬身告罪不已。
“嗯……罷了,某這就去信公孫明軍中,與其定盟,此事就這麽定了,爾等都回罷。”
袁紹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之後,總算是強行平抑住了煩亂的心情,一聲悶哼過後,最終還是決定暫且向公孫明服軟,以求得個喘息之余裕。
“主公英明。”
這一聽袁紹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麽個份上,眾謀士們自是不敢再多逗留,齊齊稱頌之余,便即就此退出了房去。
“父親,孩兒聽聞壺關已失,不知……”
眾謀士退下不久後,袁尚已聞訊趕了來,這一見到斜臥在病榻上的袁紹,也自顧不得行禮,面色惶急不已地便要開口言事。
“尚兒,來,坐到為父身邊來。”
袁紹並未介意袁尚的失禮,很是和煦地招了招手,將袁尚叫到了身旁。
“父親,壺關……”
雖尚不曾得袁紹的明確指認,可袁尚卻是一向以袁家接班人自居,自是無法忍受公孫明對袁家的諸般侵掠,先前在後院聽逢紀說起了壺關已丟之事,登時便為之火冒三丈,此番趁怒而來,可是鐵了心要勸其父出兵幽州的,哪怕被袁紹打斷了話頭,他也不肯就此作罷,卜一坐下,張口便要再度進言上一番。
“尚兒且聽為父一言,如今我冀州已然勢弱,經不起折騰了,為父病體難支,時日怕是不多了,我袁家之將來就須得著落在爾之身上了的,唉,是為父無能啊,如此重的擔子交給吾兒,為父有愧啊。”
袁紹早已猜到了袁尚之來意,自是不願聽其所言,一擺手,止住了袁尚的話頭,滿臉苦澀之狀地便感慨了起來。
“父親,孩兒、孩兒……”
聽得袁紹這般說法,袁尚的眼珠子不由地便是一紅,心情激蕩之下,竟是哽咽得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尚兒自幼聰慧過人,酷肖為父,只是歷練較少,為父心憂啊,唉,尚兒若欲重振我袁家之聲威,當得牢記兩條,一是莫要與譚兒生分了去,凡事能讓的,便多讓其一些好了,但消爾等三兄弟能精誠團結,我袁家便不致於落到潦倒之地步,再有便是要交好公孫明,至少在我袁家重振之前,斷不可與其擅啟戰端,聯其抗曹,以壯自身,尚兒可都記住了麽?”
接連飽受打擊之下,袁紹心神已然憔悴不堪,自知來日無多之下,言語間已是明顯透著交代後事之意味了的。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對於袁紹這等悲觀之言論,袁尚心中雖很是不以為然,可卻斷不敢有絲毫的流露,表現出來的只是一派的溫順。
“吾兒能牢記在心便好,唉……若是事真不可為,尚兒也不必堅持,且就歸順了公孫明也罷,左右其是爾之妹夫,應不致痛下殺手的,能保住我袁家血脈,便算是吾兒全了忠孝之心了。”
饒是袁尚表現得很是乖巧,可袁紹卻知其子其實並未真聽到心裡頭去,眼神不由地便是一黯,長歎之余,最終又多勸告了袁紹一番。
“啊……”
袁紹此言一出,袁尚不由地便瞪圓了雙眼,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反應才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