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鬧著要見某，究竟意欲何為，嗯？”

  公孫明早就知道泠苞根本不可能歸順自己，自然不會給其甚禮遇，饒是泠苞態度卑謙無比，公孫明也自不為所動，問話的語調裡竟是無一絲一毫的感情波動。

  “大將軍英明神武，罪人聞名已久，今，以有道伐無德，實順天應人之舉也，罪人悔不該聽了張任那廝的鬼話，妄圖攔阻大將軍所部替天行道，死罪，死罪。”

  公孫明的問話一出，泠苞臉上的誠惶誠恐之色頓時便更濃了幾分，一邊磕著頭，一邊悔意滿滿地認著罪，那小樣子要多虔誠便能有多虔誠。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某不罪爾便是了，來人，給泠將軍松綁。”

  這一見泠苞表演得個惟妙惟肖，公孫明心下裡的惡趣味頓時便大起了，有心陪這廝好生玩上一玩，也算是為煩悶的軍旅生涯找上點樂趣。

  “謝大將軍隆恩，罪人自當效死以報，還請大將軍容罪人將功折罪。”

  公孫明此言一出，那兩名負責押解泠苞的士兵自是不敢有絲毫的遷延，齊齊應諾之余，很快便將泠苞身上的繩索解了開來，得了自由的泠苞卻並未就此起身，而是跪伏在了地上，感激涕零地便表達了願為公孫明效忠之態度。

  “嗯，好，這話，某記住了，爾且先下去休息，待得有用爾之處，某自會著人喚你前來。”

  既是有心找點樂子，那演戲自然是須得演個全套，公孫明假作不知此獠是在虛言欺瞞，很是和煦地便安撫了其一番。

  “謝大將軍抬愛，末將不累，末將有一策可速下雒城。”

  聽得公孫明如此溫言相向，泠苞自以為得計，在磕頭謝恩的同時，便有些個迫不及待地要獻策一把了。

  “哦？泠將軍且說來聽聽好了。”

  盡管已然猜到了泠苞要說的是甚，然則公孫明卻故作不知，一派好奇狀地便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好叫大將軍得知，末將在城中尚有舊部六千余，願潛回城中，召集舊部，以策應大將軍所部入城，如此，雒城旦夕便可下焉。”

  這一見公孫明對自己的建言如此感興趣，泠苞心中頓時狂喜不已，趕忙一低頭，恭謹萬方地便將所謀之策道了出來。

  “哦？哈哈……”

  泠苞這等言語一出，公孫明登時便樂得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大將軍，您這是……”

  一聽公孫明的笑聲明顯有些不對味，泠苞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抽，趕忙抬起了頭，驚疑不定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某笑爾不知死活，竟敢來某面前獻詐降計，當真好膽！”

  公孫明大笑了好一陣之後，這才收了聲，面色驟然一肅之余，已是毫不客氣地給了泠苞當頭一記棒喝。

  “大將軍，您誤會了，末將是真心實意要為大將軍效力的啊，末將實不敢虛言哄騙大將軍，末將……”

  聽得公孫明喝破了自己的心機，泠苞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然則卻兀自不肯死心，依舊在那兒誠惶誠恐地表演著。

  “住口，爾這狗賊，死到臨頭還敢虛言狡辯，來啊，將此獠拖下去，砍了！”

  沒等泠苞將話說完，公孫明已是一揚手，聲線冷厲地斷喝了一嗓子，自有數名隨侍親衛轟然應諾之余，一擁而上，很快便將泠苞再度捆綁了起來。

  “某不服，某不服，大將軍你焉能如此對待誠心歸附之人，某不服……”

  泠苞倒是想掙扎，可架不住凌鋒等人都是武藝過人之輩，隻幾下便將泠苞製服當場，眼瞅著這就將被拖出帳外了，泠苞頓時大急，扯著嗓子便狂嚷了起來。

  “不服，嘿，好個不服，爾若是真心歸降，又怎會稱某為大將軍，難不成爾稱呼劉璋那廝也是劉使君麽？再有，爾獻策之際，竟是不敢與某對視，足可見心中有鬼，光此兩條倒也不能說爾是在詐降，最為關鍵的是爾這狗賊在獻策之際，居然半字不提爾將如何與我軍配合，就連個聯絡暗號皆無，足可見爾不過只是欲借獻策之名，急圖從我大營脫身罷了，待得回了城之後，怕就要行賺我軍入伏之詭計了，諸般疑點一相加，某又豈會不知爾這狗賊是在詐降，推出去，砍了！”

  不教而誅固然會讓泠苞死不瞑目，可也易導致旁的蜀軍將領不敢輕易投降，這等蠢事，以公孫明的睿智，自然不會去幹，但見其先是一壓手，示意凌鋒等人暫且留步，而後便即指著泠苞的鼻子，將其言行中的種種破綻全都點了出來。

  “哈哈……世人皆言公孫小兒奸詐，今日一見，果然了得，來吧，某還未嘗過砍頭是啥滋味，今日便嘗上一嘗好了。”

  這一聽公孫明將自己的老底全都翻了個底朝天，自忖必死無疑之下，泠苞倒也放開了，但見其腰板一挺，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渾然就是一派慷慨就義之模樣。

  “斬！”

  在公孫明眼中，泠苞就是頑冥不化之徒，不管其是裝可憐還是故作豪邁，公孫明都斷然不會為其所動，更不可能起啥愛才之心思，揮手間便已聲線冷冽地斷喝了一嗓子，不旋踵，但聽帳外一聲短促的慘嚎聲響過，便見凌鋒已用托盤托著泠苞那死不瞑目的首級從帳外轉了回來……

  “報，稟諸位將軍，賊軍大營中一騎正自向我關城疾馳而來。”

  幽州軍在落鳳坡一戰大勝之後，並未成乘勝強攻雒城西門，而是押解著大批戰俘很快便全都撤回東面去了，明擺著還是要以地形開闊的東門為主攻方向，正因為此，城中僅存的三名大將——劉璝、張翼、吳懿全都聚集在了東門的城門樓中，商榷著該如何布防之事，卻不曾想這都還沒議出個所以然來呢，就見一名輪值校尉已是匆匆從外而入，衝著三將便是一躬身，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走，一道看看去。”

  三將的官階相當，彼此又互不統屬，先前便沒能就主導權達成一致，只不過劉璝在軍中資格老，自是當然不讓地想要抓住全城之軍權，這會兒不等張、吳二將有所表示，他便已是搶先怎呼了一嗓子，起身便往外行了去，對此，張、吳二將雖心有不滿，卻也沒甚多余的表示，也就只是彼此無言地交換了個眼神，而後便即肩並肩地也行出了城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