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蘇哲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董白便已雙手負在身後,揚長而去。
蘇哲反應過來,知道這位董少小姐是董卓的心肝寶貝,隻得從命,跟隨在後。
二人一前一後,行走在太師府中,轉過幾道沿廊,穿越幾處庭院,來到了董白的閨閣之中。
房門外,數名全副武將的女兵,肅然而立,一看到蘇哲這個生人,立刻警覺的盯向他。
董白走入了房中,蘇哲卻站在門檻外,沒有跟進去。
“你站在外面做什麽,進來。”董白回頭瞪著他喝道。
蘇哲輕咳幾聲,笑道:“這裡應該是少小姐的閨房了,下官不好進去吧。”
“我讓你進來就進來,哪來的廢話!”董白語氣有些不耐煩。
蘇哲一怔,沒辦法,隻好步入了閨房。
一進去,他不由就倒抽了口涼氣。
別人家的閨房都是女兒家的裝飾,處處溫馨,可董白的閨房,除了一張床之外,滿屋子都擺放著兵器,儼然就是一個武器庫。
“少小姐的閨房,還真是與眾不同,果然是巾幗之風。”蘇哲隨口恭維了幾句,試圖緩和尷尬的氣氛。
“你們統統都出去吧,把門給我關上!”董白卻不理他,衝著左右女兵喝道。
女兵們識趣退下,房門緊緊掩住,房中隻余下了他二人。
蘇哲神經頓時緊繃起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看著背對自己的董白,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他的眼睛不自禁的瞪大,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眼前背對自己的董白,竟然抬起手臂,解開了腰帶,開始脫起了自己的衣服。
這是什麽情況!
又是支走了部下,又是寬衣解帶,看著情形,難不成她竟然要獻身給自己不成?
蘇哲心怦怦的就跳了起來,忙是尷尬的咳道:“那個,少小姐啊,其實下官並非是一個隨便的人,咱們只不過才見過一面而已,少小姐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我們不如先互相……”
話未說完,董白臂兒一抖,那緊裹的襦衣便從她的肩頭滑落,一滑到底。
那一瞬間,蘇哲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下一秒,他卻懵了。
眼前並未出現他想象中的風景,脫出襦衣的董白,裡面竟然還穿著一層軟甲,腰間還別著一柄貼身短劍。
“原來人家只是脫了紅裝,露出戎裝而已,蘇哲啊蘇哲,你真是想多了……”蘇哲松了口氣,搖著自嘲,眼中卻多少掠過些許失望的神色。
就在他心情剛剛平靜下時,董白驀然轉身,佩劍刷的出鞘,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劍鋒已經抵在了他的喉頭上。
董白隻消輕輕用力,劍鋒前移寸許,就能輕松的要了他的命。
蘇哲吃了一驚,劍眉立時凝起,沉聲道:“少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董白鋒銳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他,厲聲喝問道:“說!你為什麽要勾結伍俘,刺殺我祖父?”
蘇哲一怔,瞬息間腦子竟沒有轉過彎來。
這是什麽個情況,就在片刻之前,她還在向董卓進言,力保他沒有參與謀害董卓,還勸說董卓予以自己重賞,對自己是百般信任。
可這轉眼之間,她竟拿劍指著自己,喝問他為何要謀害董卓!
這翻臉翻的也太快了吧,簡直比翻書還快!
蘇哲思緒翻轉如潮,腦子急速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輕吸一口氣,轉眼就恢復了淡定平靜。
他便無畏的面對著那寒鋒,淡淡道:“我沒有跟伍孚勾結要謀害董太師,適才在大殿上,我已經為自己解釋過了,少小姐如果沒有聽到的話,我可以再解釋一遍。”
“我聽到了你的解釋,可我不信!”
董卓手腕微微抖,劍鋒再前移咫尺,冷冷道:“我知道你是在說謊,我現在要你老實交待,不然我一劍殺了你!”
“既然少小姐不信我,適才在殿中時,為何又為我開脫,豈不是多此一舉。”蘇哲反問道。
董白卻道:“我說過,我董白從不欠人情,先前你救我一命,我自然要還你,現在你我兩不相欠,你想謀害我祖父,我定要你的命。”
原來如此,這位董大小姐,倒是恩怨分的很清楚。
蘇哲隻好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董少小姐若是執意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要殺要剮,隨你意。”
說罷,蘇哲把眼睛一閉,一副淡然赴死,無懼無畏的架勢。
他在賭,董白並不是真的確認他參與了刺殺,而是出於防人之心,故意試他而已。
看著無畏的蘇哲,董白臉上的殺機褪色些許,再次喝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參與了謀害我祖父沒有。”
她的語氣已比方才溫和了許多,語氣言辭也有肯定,變成了質問,這就更令蘇哲斷定,她確實是在試探。
看穿了她的心思,蘇哲更加放心,連眼都不睜,隻淡淡道:“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少小姐也是冰雪聰明的女子,自然有自己的判斷。”
董白緊凝的眉頭緩緩松開,冷豔的俏臉上的殺機也消散殆盡,凝望了他半晌後,她眼中的猜疑之色散盡,刷的收劍歸鞘。
蘇哲松了口氣,睜開眼時,卻故作驚訝,茫然道:“少小姐這又是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出於穩妥,故意試一試而已。”董白語氣輕描淡定,好似並不介意蘇哲的情緒。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蘇哲心中暗自冷笑,臉上卻湧起了惱色,不悅道:“蘇某雖不才,好歹救過少小姐和董太師兩次,如果這都不足以得到少小姐信任的話,蘇某著實心寒,既然少小姐不殺蘇某,那蘇某就告辭了。”
說罷,蘇哲拂袖轉身,便欲推門而去。
“站住!”董白喝了一聲。
蘇哲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隻冷淡問道:“少少姐還有什麽懷疑嗎?”
董白那鋒利的冷眸中,終於閃爍出了一絲歉意,輕咬了咬嘴唇,方才歎道:“我確實不該懷疑你,只是我董氏一族得罪了天下人,這長安城裡,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我祖父的命,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倍加提防,希望你能體涼。”
董白語氣都軟下來了,這番話已經算是在向他道歉,素來霸道驕傲的董大小姐,都能做到這份上,蘇哲若還不順著下台階,那也太不知趣了。
“原來如此。”蘇哲轉過身來,臉上已無怨色,也歎道:“看來少小姐也是個孝順的女子,蘇某能理解少小姐的心情,方才的事,我早就忘了。”
“嗯,你這個人,倒是很有些氣量,比我祖父麾下許多自詡豪爽的大將們都要心胸寬廣。”
董白點著頭讚賞,看向蘇哲的眼眸中,已平添了幾分欣賞的意味。
這閨房中的緊張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
蘇哲便笑道:“多謝少小姐謬讚了,說實話,方才少小姐這麽一出,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我開始看少小姐解衣服,還以為……”
話到嘴邊,他才意識到似有不妥,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笑了一笑。
“你還以為什麽?”董白未領會言下之意,好奇的追問道。
蘇哲當然不便明說了,隻好擺手道:“其實也沒什麽啦。”
董白卻不依不撓,冷眸一瞪,喝道:“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文人說話不痛快了,說,你到底以我為要做什麽?”
也許是習慣性的原因,董白一發起脾氣來,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握住了劍柄,好似一言不合她心意,就要拔劍砍人似的。
“你妹的,這個董白可比那蔡姝不講理多了,跟她相比,蔡姝簡直是淑女典范啊……”
蘇哲心中暗自鬱悶,卻隻得乾咳著道:“這可是少小姐逼我說的,那少小姐可要先答應我,我說了之後,千萬不可生氣,更不能拔劍砍我。”
“說吧,本小姐可沒那麽小氣。”董白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威脅動作,忙松開了緊握的劍柄。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蘇哲醞釀了一下,隻好不緊不慢道:“是這樣的,少小姐把我這麽個不熟的男人帶進自己閨房,又把手下女兵都趕了出去,還把房門緊關上,這孤男寡女的,少小姐又沒來由的突然解起了衣服,我當然以為少小姐是打算對我用強,要把我……咳咳,少小姐應該懂了吧。”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就算是傻子都懂了他什麽意思。
董白先是一陣忡怔,緊接著恍然省悟,不由“噗哧”一聲笑了。
她竟然笑了。
冷豔如帶刺玫瑰般的董家大小姐,竟然當著他的面笑了,還笑的那麽開心,一副少女心花爛漫的樣子。
這一刻,蘇哲看著那張笑臉,不禁有些失神,實在是無法把眼前這失聲而笑的少女,跟前日那殺人如麻,冷酷霸道的巾幗女將聯系起來。
“你這人,看上去挺正經的,沒想到也滿肚子壞水。”董白收起了笑容,諷刺道。
蘇哲頓時又尷尬起來,隻得苦笑著自辯道:“話不能這麽說了,跟少小姐這等美人在一起,剛才那樣的局面,我相信換作是任何一個男人,就不可能不誤會吧。”
一句“美人”,聽的董白心頭一動,冷眸中不禁泛起一絲得意,抿嘴又是淺淺一笑。
但很快,她就收起了那怕一絲笑容,重新又變的驕傲起來。
她白了蘇哲一眼,不屑的冷哼道:“你就不用自作多情了,本小姐生平最看不慣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酸腐文人了,你覺的我會對你主動投懷送抱麽,真是好笑。”
“是是是,是下官自作多情,讓少小姐見笑了,少小姐如果沒有別的吩咐的話,那下官就先行告辭了。”
蘇哲一邊附合,一邊拱手告退,巴不得趕緊逃離這個喜怒無常,一言不合就拔劍的董大小姐的“魔爪”。
董白仿佛也厭煩了他,巴不得他趕緊滾蛋,擺了擺手,任由他離去。
只是,當蘇哲走出房門之時,她卻又忍不住站起身來,站在門邊目送著蘇哲的背影漸漸遠去。
望著那青衫背影,董白若有所思,喃喃道:“這個家夥,還真是跟那些酸腐文人,有些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