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蘇”字的戰旗,已經高高飄揚在了函谷關上空。
張濟等潰兵逃往關城後,自知沒辦法守住,隻好棄關而逃,蘇哲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這座天下聞名的雄關。
長安在在西,洛陽城在東,東西兩都之間,就是大名鼎鼎的函谷關。
蘇哲奪下了此關,就等於扼住了西涼軍東進的咽喉,董卓再想入侵他的地盤,就沒那麽容易了。
過函谷關往西,則進入到了弘農郡,董卓在該郡部署了重兵,蘇哲再追下去也討不了好處,便明智的下令停止追擊,止步於函谷關。
在關城上逗留了一晚後,蘇哲留下三千精兵守關,自率大軍還往洛陽城。
兩天之後,蘇哲終於策馬昂首,踏入了這座大漢帝國的舊都。
登臨洛陽城頭,俯看著這座已成廢墟的帝都,蘇哲隱約能想象的到,當年她曾有多繁華。
只可惜,那一切的繁華,都被董卓一把火燒盡,變成了過眼雲眼。
蘇哲卻很清楚,洛陽城的價值,並不在於她有多繁華,而在於她乃天下之中的地理位置。
而天下之中的位置,就決定了,即使洛陽城現在是一片廢墟,早晚也必會重新崛起,再次成為帝都。
蘇哲熟知歷史,當然記得,歷史上的洛陽城也曾幾次被毀過,卻又幾次重歸繁華,以帝都的身份耀眼的屹立在中原大地。
他也清楚,自己要成就帝王之業,早晚也要把自己的統治核心,搬到洛陽城來。
不過,眼下卻時機未到。
最現實的難題就是洛陽太過荒涼,雖然這些年回流了不少人口,廢墟上零零散散的重建了些房舍,城外的鄉野裡也回來了一部分百姓,開始重新開懇荒田。
只是,眼下回流的這點人口,實在是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支撐起蘇哲把統治中心,從宛城遷來洛陽。
先不說他數以萬計的軍隊,就是光養天子皇后,還有那幫子吃閑飯的大臣和他們的家眷,每日所耗的錢糧就不計其數,洛陽及其所在的河南郡這點人口,根本不足以養這麽多張嘴。
況且洛陽西面是董卓的地盤,東面是曹操的地步,北面又跟袁紹的冀州離的太近,以蘇哲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把統治的核心,定在這種三面受敵的地方。
奪回洛陽,也就是因為其帝都的原因,以向天下人彰顯天子的正統性,以方便蘇哲最大限度的發揮天子殘存的號召力而已。
神思許久,蘇哲收回了思緒,說道:“李嚴,我打算奏明天子,任命你為河南尹,為我坐鎮洛陽,你可有膽量擔此重任?”
李嚴身形一震,驚喜的目光看向蘇哲,似乎不敢相信,蘇哲會把這麽重要的擔子交給他。
那可是河南尹啊,雖然官職與諸郡太守平級,但卻因為轄區有帝都存在,所以權力地位遠勝於尋常太守。
蘇哲讓他做河南尹,就等於把帝都交給了他,讓他從一名蘇家軍的部將,變成了能為他蘇哲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也就是說,他李嚴在蘇哲集團中的地位,將高出甘寧,胡車兒這樣普通的將領一頭。
李嚴焉能不興奮。
“怎麽,你沒這個膽量擔此重任嗎?”蘇哲笑問道。
李嚴這才從驚喜中清楚過來,忙是一拱手,慨然道:“多謝主公如此信任,嚴定當竭盡全力,主公放心,嚴必不負主公重托。”
蘇哲點點頭,問道:“那你說說看,你打算如何坐鎮洛陽?”
李嚴沉吟片刻,便道:“洛陽是主公插入中原的一根楔子,將來奪取中原,必有大用,但主公眼前的目標,乃是先全取荊州,所以嚴要做的,就是為主公守住洛陽,恢復洛陽的民生經濟,為主公將來的北向做好準備。”
蘇哲微微而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李嚴便接著道:“所以嚴要做的,就是以精兵扼守住西面函谷關,東面的虎牢關,再憑借北邊黃河天險,防范住三面之敵,隻守而不攻。”
“與此同時,嚴還要重建洛陽城,召攬流民複墾周圍的荒地,大興屯田,以充實丁口,積聚糧草。”
“假以時日,當主公北向之時,嚴這裡便有足夠的糧草,充足的民力物力,來為主公的大軍提供保障。”
聽過李嚴的一番計劃,蘇哲滿意的點點頭,心裡暗暗在佩服劉備的相人之術。
想當初劉備白帝托孤,把李嚴任命為顧命之臣,為蜀國坐鎮江州,防范東吳,李嚴確實做的極為出色,令蜀國東陲長治久安。
當然,後來李嚴被諸葛亮所貶,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李嚴方才這番話,也深得蘇哲之心,更證明了他乃棟梁一才,有坐鎮一方的以力,堅定了蘇哲用他之心。
況且,蘇哲放眼自己麾下,也只有李嚴能文能武,有獨擋一面之才。
當下蘇哲欣然一笑,一拍他的肩膀:“很好,正方,我果然沒看錯你,這洛陽我就交給你了!”
李嚴也是心潮激動,豪然道:“主公放心吧,他日你大軍北上之時,我一定會給你一個重現繁華的洛陽城。”
“好!我記住你這句話了,你可別給我食言。”蘇哲笑道。
城頭上,主臣二人相視大笑。
笑聲驟止,蘇哲看到了什麽,指著南門方向道:“那一路人馬是什麽來頭?”
李嚴眯眼看了幾眼,忙道:“那應該是天子和皇后的車駕,主公忘了麽,你說要請帝後還都,走個過場。”
“原來是這樣,差點忘了,走吧,去瞧瞧咱們的天子去。”蘇哲這才想起,便下城而去。
數百步外,洛陽南門。
象征皇帝車駕的禦輦,緩緩的駛入了洛陽城,當馬車進入南門那一瞬間,劉協心情激動的差點要跳起來。
“洛陽,洛陽,朕終於又回來了……”望著滿城的廢墟荒涼,劉協感慨萬千。
他的記憶,恍然間又回到了並不遙遠的過去。
他回想起了當日洛陽城的繁華,南宮北宮的壯麗,就如大漢帝國一般,輝煌耀眼。
他還想起,自己君臨天下,站在金殿中,俯視巍巍洛陽時的激蕩。
一切都像夢一樣,就發生在昨日,今朝醒來,就只剩下了眼前這片殘垣斷壁。
“董卓老賊,若非你那一把火,朕的帝都又怎會變成一片廢墟!”劉協緊握拳頭哢哢作響,暗暗咬牙切齒。
身邊的伏壽卻歎道:“陛下也不要忘了,如果不是董卓的話,陛下只不過是陳留王而已,這洛陽城也不屬於陛下。”
劉協身形一震,一時被伏壽這句話,堵的啞口無言。
半晌後,劉協才恨恨道:“朕的時運怎麽這般不濟,才從董賊那奸臣手中逃出,卻又落入了另一個奸臣的手中,可恨啊——”
他口中的“另一個奸臣”,自然是暗指蘇哲。
伏壽馬上又歎道:“陛下也不要忘了,若非是陛下口中的那個奸臣,陛下也沒有機會還駕洛陽。”
“皇后,你什麽意思?你怎麽總是這麽跟朕說話?”劉協終於火了,衝著伏壽發起脾氣。
伏行卻淡淡道:“陛下息怒,臣妾說這些話,其實只是想提醒陛下,多念蘇卿之功,少念他的過,發借著光複帝都的機會,好好跟他緩和關系,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抓住這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機會?你什麽意思?”劉協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伏壽壓低聲音道:“洛陽不比宛城,這裡並非是蘇子明的老巢,他對這裡的掌控力,必定是遠遜於宛城,只要陛下還都洛陽,就有了重新糾結忠義力量的機會。”
“況且洛陽不比宛城那般偏遠,西面董卓不必說,北面和東面兩河諸州,定還有許多忠義之士,陛下身在洛陽,就能更方便的暗中聯絡招攬這些忠義之士,假以時日,陛下才有擺脫蘇子明的掌控,做一個名符其實的天子的機會。”
伏壽一席話,聽的劉協心頭一震,驀然間眼中掠起了醍醐灌頂的明悟之色。
沉吟咀嚼良久,劉協嘴角微微上揚,鉤起了一抹陰冷得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