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正殿。
劉協和伏壽這帝後二人,還在看著皇甫嵩發愣,二人顯然是吃驚於方才,皇甫嵩義正嚴辭,痛斥伊籍那一幕。
伊籍滾蛋,皇甫嵩怒氣方才消下,回頭看了一個吃驚的帝後,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過激了。
他忙是一拱手,愧然道:“臣方才一時憤怒,失了體統,還請陛下恕罪。”
“沒……沒事,皇甫愛卿教訓的也有道理啊。”劉協訕訕的一笑,自然不好怪皇甫嵩。
天子原諒,皇甫嵩臉上的愧色旋即消失,聳立在那裡,依舊散發著正大剛直之氣。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董承,卻站了出來,說道:“皇甫將軍喝斥的雖然沒錯,但劉表畢竟勢大,倘若他真如伊籍所說,率軍前來進行所謂的‘清君側’,只怕那蘇哲還未必擋得住。”
“那你的意思,難道是讓陛下受劉表的威脅,公然拋棄一個剛剛救了天子的忠臣?那我試問一句,今後誰還敢再做忠臣?陛下有難之時,誰還敢再來救駕?”
皇甫嵩依舊是大義凜然,一番義正嚴辭的反問,把董承問的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麽回答。
大殿上的氣氛,忽然又變的充滿了火藥味。
伏壽見狀,忙笑道:“皇甫卿消消氣,董將軍想來也不是那個意思,他怎麽會勸陛下拋棄一個救駕功臣呢,想來他只是忌憚於劉表勢大而已。”
“是是是,我正是這個意思,皇甫將軍千萬別誤會。”董承忙是笑呵呵的附合道。
皇甫嵩的表情依舊肅穆,卻不在那麽凜然壓人。
他並沒有回答伏壽所說,沉頓了一下,卻反問道:“臣在來宛城的路上,聽得南陽的百姓,都在爭相傳誦那蘇子明的傳奇戰績,說他不費吹灰之力,彈指間令萬余西涼鐵騎灰飛湮滅,不知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伏壽點點頭,感歎道:“說起這個蘇子明,的確是非同一般的人物,皇甫卿可能不知,他竟有識天象,預斷風雨的神奇本事,當日一戰,他正是推測出了丹水上遊會突降爆雨,派人秘密的挖開了河堤,才借著突如其來的洪流,一舉淹沒了西涼大軍。”
皇甫嵩眼眸中掠起一絲奇色,口中驚訝道:“看來那些傳聞竟是真的,照此看來,這個蘇子明,還當真是一位奇人了?”
伏壽點頭道:“說他是奇人也不為過,不過平時的他,又是個奇貌不揚之人,談吐之間,又有些玩世不恭,散漫隨意。”
“奇人必有奇特的性格,不足為怪。”皇甫嵩眼中流露出幾分欣賞,“這樣看來,這個蘇子明確實是個可用之才,有他統帥南陽兵馬,再加上臣助他一臂之力,未必擋不住劉表的荊州大軍。”
眾人不禁眼中都湧起了驚奇之色。
要知道,說皇甫嵩是漢廷第一名將也不為過,而蘇哲能得到皇甫嵩如此高的評價,如何能不叫眾人稱奇。
這時,伏壽卻道:“皇甫卿言之有理,蘇子明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再得皇甫卿的相助,必定是如虎添翼,只是那劉表畢竟勢大,兵力不止十倍於蘇哲,皇甫卿把天子的安危,全都身系在蘇哲手上,會不會太過冒險了。”
先前皇甫嵩沒到,伏壽和劉協無依無靠,只能冒險把性命寄托在蘇哲手上,如今皇甫嵩來了,形勢已不同,她自然也就不想吊死在蘇哲這棵樹上。
“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皇甫嵩一時未能領悟。
“本宮的意思是,皇甫卿可繼續按照先前所說的計劃,前去招募義士,為陛下組建軍隊,倘若那蘇子明跟劉表交戰不利,咱們也好有個退路。”
伏壽說罷,又看向劉協,“當然,這不僅僅是本宮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對嗎?”
“對對對,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劉協也沒什麽主見,忙點頭附合。
皇甫嵩正待答時,外面宦官忽然來報,言是蘇哲已進宮,正在殿外候見。
蘇哲面聖!
大殿中,除了劉協本人之外,所有人神色都為之一動,眼眸中湧起絲絲驚訝之色。
“那蘇哲帶了多少人來面聖?”皇甫嵩問道。
“隻帶了一個隨從。”
皇甫嵩眼中不禁掠起了幾分欣賞,嘖嘖讚歎道:“這個蘇哲應該能猜得到,劉表的使者可能跟天子提出除掉他的建議,他卻還敢隻身前來面聖,這份膽色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左右眾人,無不是點頭認同。
劉協卻問道:“皇甫卿,那這蘇子明,朕是見還是不見?”
“陛下要見誰,不想見誰,皆取決於陛下聖心,臣怎敢替陛下做決定。”皇甫嵩又開始給他上起了“帝王課”。
劉協面露幾分為難,不知為何,似處對蘇哲那個文弱書生,內心中一直有一種忌憚。
他隻得又看向了伏壽,伏壽向他微微點頭。
劉協方坐正了身子,再次強裝威嚴,拂手大聲道:“來人啊,傳蘇子明入殿。”
殿門敞開,一襲磊落青衫,從容踏入大殿之中,後面則跟著一個矮胖的衛士。
蘇哲和胡車兒主從,一前一後,沒有半點顧忌的步入大殿。
照例是君臣之例,照例是一番君臣和睦的客套話。
皇甫嵩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蘇哲,不禁輕捋著短須,心中暗忖:“這個蘇哲,看似弱不經文,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樣子,言談舉止卻從容不迫,看不出有半分緊張不安,光是這份膽色就不俗……”
蘇哲行過君臣之禮,目光轉向了皇甫嵩,微笑著一拱手:“這位就是名動天下的皇甫將軍吧,久仰久仰,晚輩這裡有禮了。”
皇甫嵩也一拱手,感歎道:“蘇府尹年紀輕輕,便有識天象,斷風雨之能,還能舉手之間,輕松滅掉天下最強的西涼軍團,實在是令我自愧不如,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看來我皇甫嵩是老了啊。”
“皇甫將軍言重了,丹水一戰,那只是西涼軍倒霉,晚輩運氣好罷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蘇哲謙遜的一笑。
看他與皇甫嵩打過召呼後,劉協才問道:“蘇卿急著前來見朕,不知有何要事?”
蘇哲轉向劉協,拱手道:“臣此來,是向陛下辭行的。”
辭行?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知他什麽意思。
劉協也是一臉茫然,問道:“蘇卿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要去哪裡?”
蘇哲便問道:“劉表的使者適才已來見過臣,想必他們也拜見過陛下了吧。”
“是的是的,那個伊什麽籍的,才剛剛走沒多久。”劉協答道。
蘇哲便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回稟陛下,那劉表已經向臣下了最後通牒,如果臣不前往襄陽,他就要起大軍前來進攻宛城,臣只怕到時候會危及陛下和娘娘,所以臣為了陛下安危考慮,決定前去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