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禹治水之後,中土被劃為九州,史稱“古九州”,此後隨著土地的不斷擴大,又加入了並州、梁州、幽州,史稱“古十二州”。
其中幽州一處,地處中土腹地的北疆,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的軍事要衝,發展至隋唐時期,幽州已然成為不可或缺的軍事重鎮、交通樞紐與商會中心。
公元九百三十六年,後晉石敬瑭將幽雲十六州割讓於契丹,便也是此後的大遼,次年遼國改幽州為幽都,大遼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在唐幽州城的基礎上大興土木,定為“南京幽都府”。
雖然幽州一詞於大遼不複存在,在大宋,幽州卻被沿用至今,那些標榜忠君愛國的酸腐文人在遇見遼人時,還是會高喊“還我幽州”的口號,借此宣揚自己的愛國情懷。
冬日裡的幽州城銀裝素裹,滿城淹沒在白色的積雪中,相較於汴京城的喧囂,此地可以“寂靜”形容,躺在馬車裡的唐鈺根本感覺不到四周有人影出沒,似乎整個幽州城只有這一輛馬車還在不知死活地遊蕩在街道裡。
碾過足以沒入腳踝的積雪,馬車終於在一處深宮大院的門前停下,唐鈺暗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到了解脫的時候。
被人押著下了車,剛剛掀開厚厚的車簾,唐鈺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北國的冬季,果然夠冷。
身為南方人,唐鈺去過的最北方也只是汴京城,他自然也聽過更遠的關外有滴水成凍的說法,也見過那些灑出的水花瞬間化為冰沫的小視頻,至於切身感受這刺骨的寒冷,他倒也是頭一回。
不自覺地搓了搓自己的臂膀,唐鈺的態度有些不耐煩,難怪這偌大的幽州城裡宛若空城一般沒有絲毫人氣,也難怪那個什麽石敬瑭如此輕易便將這種地方割讓給遼國,恐怕在他以為,這種苦寒之地根本沒有派兵鎮守的必要,想要便拿去好了。
若是這位石兄能夠知曉千年之後這幽州城能成為一方強國的帝都,會不會驚得從棺材裡坐起來。
一路踩著嘎吱作響的積雪,在前方侍者的引路下,唐鈺推開了一扇隻蒙了一層薄薄窗戶紙的木門。屋內倒是擺著幾盆炭火,在侍者的照料下,炭火燒得正旺,猩紅色的光芒與桌前一位端著酒杯的貴族青年那泛紅的臉色交相輝映,在唐鈺看來那場景竟顯得有些詭異。
聽到了響動,青年抬起了頭,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朝唐鈺拱手道:“唐兄,別來無恙?幽都雪虐風饕,在下唯恐唐兄不適,特讓人溫了烈酒為唐兄驅寒。”
唐鈺素來不沾酒,此刻也受不住那陣陣寒冷,面對耶律明宏的邀請,也不客氣,抓過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宛如一道帶著尖刺的熱流順著嗓子流淌而下,劇烈的辛辣感覺令唐鈺睜不開眼,不停地哈著白氣,過了良久才慢慢適應酒精的刺激,這才感覺到一股暖流蔓延全身,漸漸抵消了刺骨寒意,人也恢復了些生氣。
看著唐鈺已然被凍成醬紫色的嘴唇緩緩化為淡紅,耶律明宏的臉上竟有些愧疚之色:“若非必要,在下也不願讓唐兄千裡迢迢地趕來幽都,不到之處還請唐兄海涵。”
唐鈺冷冷斜了他一眼,將衣袖拂開,露出手腕上兩道已然發黑的勒痕:“這便是你大遼的待客之道?”
耶律明宏只看了一眼,扭頭給了身邊屬下一個眼色,屬下會意,立即轉身走了出去,唐鈺自然知道他去做什麽,卻也不出言阻攔,他雖不弑殺,但是令那兩個負責押送自己的遼人受些皮肉之苦卻還是喜聞樂見的。
“說吧,世子費盡心思將我帶來幽都的目的。”
耶律明宏哈哈一笑,自懷中摸出了一塊黑色鐵片,卻是他之前在興遠齋時拿出的那一塊:“自然還是此事。”
唐鈺隻掃了一眼,不由得搖頭苦笑:“在下記得當日便說的很清楚了,為何世子如此執著?”
耶律明宏淡淡一笑:“此一時彼一時,實不相瞞,我大遼經過數位能工巧匠的悉心專研,已然研製出與此物相差無幾的鐵片。”
唐鈺心中一怔,一絲那一察覺的不安一閃而過:“那世子找在下來又有何用?”
“可惜掌心雷這種東西並非只是這鐵片一物所構成,至於其外包與內裡的火藥,普天之下最為熟悉之人,只怕也只有唐兄一人了吧。”
看來耶律明宏是對掌心雷勢在必得了,唐鈺皺了皺眉,正色說道:“非是我不願意交出配方,只是這東西的殺傷力太過恐怖,在下做出來隻為自保,並未想過靠它攻城掠地,否則早就上交大宋朝廷,若是在下那般做了,世子覺得此刻還有機會與在下促膝長談麽?”
耶律明宏自然是知道大宋軍隊沒有配備掌心雷,唯一的一批用在了西夏拓跋秉常的身上。
“換言之,唐兄的意思是?”
“在下既然不願意交給大宋,又怎會願意交給大遼?”
唐鈺並未義正言辭地說自己是宋人,斷不會做出背叛國家之事,自唐鈺話中的態度分析,耶律明宏覺得策反唐鈺不是沒有可能。
來日方長,他並不急於一時。
“唐兄不願看到兩國交戰,百姓受苦,如此胸襟實在令在下汗顏,其實我大遼希望得到掌心雷,也並非是為了對付宋國,而是……”
耶律明宏伸出手指,指了指東北方向,唐鈺心中了然,盤踞於長白山一帶的完顏家,才是耶律家的心腹大患。
“雖然父王以為那只是一撥成不了氣候的山賊,在下卻不以為然。”
完顏氏隻憑幾千人馬便將試圖走出半島侵略中土的高麗軍擋在了自己的勢力范圍之外,如此彪悍的戰力若還是被定義為莽夫,那大遼的領導層便太過鼠目寸光了。
作為遼國新生代中的領軍人物,耶律明宏可不願意坐視一個強敵的崛起,他需要將完顏氏徹底壓製下去。
只是澶淵之盟之後,遼國勳貴躺在了功勳譜上不思進取,以如今遼軍的戰力根本無法徹底解決來自完顏家的威脅,唐鈺的幫助便不可或缺,畢竟他所掌握的可是一股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恐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