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家丁走進小院,一眼便瞧見唐鈺的兩位夫人正坐在院中喝茶,陪著落座的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姑娘。
這是王府的貴客,家丁自然不敢失禮,只是在弄清楚這位陌生女子的身份之後,不免有些腹誹,怎麽這位唐公子剛到京城便跑去尋花問柳了,還將人帶回了王府?
便在此刻,唐鈺從小樓裡走了出來,將手中的一個褐色藥瓶遞給已經起身的少女:“這個拿回去給李姑娘,只需均勻塗抹在臉上,半個時辰之後洗掉藥渣便可。”
少女微一欠身:“紅簫替韻兒多謝唐公子。”
唐鈺擺擺手:“小事而已,對了,紅簫姑娘背後的紅斑可曾消退了?”
紅簫點點頭,面露喜色:“昨日依照公子的方子泡了藥浴,當時便褪了。”
“褪了便好。”這才發現小院中多了一位男子,唐鈺立即朝他拱了拱手,“丁管事怎麽過來了?小子怠慢了,抱歉抱歉。”
丁管事回了禮:“王爺讓公子前去議事廳。”
看著唐鈺離去的背影,紅簫輕歎一口氣:“唐公子醫術如此高明,怎麽不開一間醫館,非要走這官道一途嗎?”
白漁兒道:“相公說,他如此年輕便坐鎮醫館,只怕沒人相信他的醫術。”
這話的確也在理,這世間的杏林大家,哪一個不是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之後才被世人認可的?只是紅簫依舊為唐鈺可惜:“聽那些來樓裡尋歡的紈絝們議論,這京城就快亂了,若是站錯了隊,日後必定會被清洗,唐公子這時候入官途,實在太過凶險。”
治平四年,皇帝趙曙病重,京城內暗流湧動,皇子們覬覦皇位紛紛暗自拉幫結派,為最後的榮登大寶積攢實力,如今局勢漸漸明朗,最有可能坐上皇座的是手握軍權的寧王趙修,其次便是由王安石、司馬光等朝廷重臣支持的潁王趙頊,若單論治國之才,趙頊遠在其兄趙修之上,只是礙於趙修曾親率大軍阻擊過西夏的進攻,軍中地位根深蒂固,其他王爺向他靠攏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刻,唐鈺堂而皇之進了潁王府,將自己徹底擺上了明面,其實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只是白漁兒只知道跟著自己的鈺哥哥便好,絲毫意識不到京城的危險,雲采菱倒是能想到這些更深層次的東西,只是從唐鈺將她從沐辰風手中搶走時,她便告訴自己,縱然面前是萬丈深淵,唐鈺跳,她便陪。
走進議事廳,潁王趙頊正手舉著茶杯刮著杯中的茶葉,等到丁管事彎腰退了出去,這才將茶杯放下,隨手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聽聞鈺兄近日在京城內走訪,這汴京城,不知鈺兄還滿意否?”
唐鈺施了一禮謝了坐:“草民一家初入京城,也總不能一切都依靠王爺,便想著找間鋪面做些小生意,些許小事勞王爺掛心,唐鈺惶恐。”
“你未參加過科舉,無功名在身,做些生意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大白天的去逛那合歡樓,似乎不妥吧。”
“回稟王爺,草民身為醫者,所作所為也是盡醫者本分而已。”
潁王輕哼了一身:“本王看你是太閑了。”抓起身邊的一張告文遞給唐鈺:“拿著它,明日去找王安石,聽說你與他本就熟識,本王將你安排在他的手下做事,也算是你替本王醫病的報答,好好做,可別辜負了本王。”
唐鈺站起身,雙手接過告文:“謝王爺賞識。”
“嗯。”趙頊也不說話,看到他端起茶杯,唐鈺便告了退,學著剛才丁管事的模樣,從議事廳裡退了出來。
此刻的城東沐家,沐辰風一臉陰沉地坐在偏廳裡,廣陵成親一事,雖然他極力封鎖消息,世間卻沒有不透風的牆壁,他還是成為了京城紈絝圈中的笑柄,縱然昨日回到汴京之後便閉門謝客,平日裡與他交好的幾位少爺還是不斷扣門,恐怕他的糗事,已經傳的街知巷聞了吧。
一旁圍著桌子交頭接耳的,是沐府中的能工巧匠,而他們正在研究的,是從被唐鈺炸死的仆從體內取出的鐵片。
竊竊私語了一陣,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約四旬的中年男子,對著沐辰風拱了拱手,這才說道:“少爺,這種鐵片質地堅硬,色澤發黑,與我等見過的尋常鐵器截然不同,小的猜想應該是打製的技藝不同所致。”
聽了他的表述,沐辰風只是輕哼了一聲:“我沒有問你們這是什麽,而是問你們能否製作。”
“呃……”男子彎下腰,似乎不敢與他對視,“這技藝不同,原材料也不同,想要做出一模一樣的鐵器,實屬難如登天。”
“我不管你們用何種辦法,我只需要與這別無二致的鐵片,否則,你們這幾家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活著出沐府。”
沐辰風的話語冷若冰霜,驚得一眾人等有些瑟瑟,面面相覷一番,依舊是由那位男子答道:“既然少爺發話,我等自然竭盡所能,只是若是按照不同的材料配比逐一打造,所需的時間似乎……”
“這倒不著急,你們慢慢試,只要做出來,俸祿翻倍。”
聽到這一句,一乾人等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多謝少爺。”
沐辰風不耐煩地揮揮手:“有這些道謝的時間,不如早些回工坊乾活。”等到工匠們全部退了出去,又招招手詢問身後的隨從:“唐鈺今日在做什麽?”
“回稟少爺,他的二夫人……在城南收了間店鋪,想來應該是打算重操廣陵的舊業,至於他嘛,近日都混跡合歡樓,與那些娼妓打成一片。”
“哼,下等人果然隻配與下等人為伍。”沐辰風一聲冷笑,伸手拿過放置於桌上的那一塊鐵片舉在眼前,目光中盡是殺機,“等老子將這玩意兒做出來,必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唐鈺,你給老子等著,只有家破人亡,才是你得罪沐家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