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的聲音不大,唐鈺聽來卻如雷貫耳,他與陳新遠對視一眼,陳新遠的眼中也是一臉茫然,只是對他搖了搖頭。
林森的三百士卒絕對沒有進入羊苴咩城,陳新遠找的向道也不是大理人,白曜不可能從他們這裡得知火繩槍,即便是他們在無意中暴露,白曜也只是知道這種犀利的武器,而不會連名字也知道得如此清楚。
是誰出賣了漁州城?
一時間,唐鈺的心念電轉,腦中晃動著無數人的身影,火繩槍是他與賀鳴聯手製作的,唐鈺能確保圖紙在自己手中時絕沒有第二個人見過,那麽問題是出在賀鳴那一邊。
婁墨夫婦?賀鳴自己?亦或是……
“安子嫻。”
聽到這個名字,白曜也不禁為唐鈺的智慧鼓掌:“唐公子果然厲害,只是如此片刻功夫,便能找出我費盡心力安插在漁州城內的密探。”
果然是她。
唐鈺皺了皺眉,當日初見安子嫻之時,他隻覺對方嬌俏可愛,並未看出其他端倪,想不到正是她的清純才是一個探子最好的偽裝。
唐鈺收了心神,此刻並不是追究誰是密探的最佳時機,他輕咳了一聲正色說道:“閣下的密探能在渡口鎮蟄伏三年,白兄的謀劃之隱秘,心機之沉穩,在下實在佩服。想必此前白兄所求的並非火繩槍而是掌心雷吧。”
“與聰明人打交道不必拐彎抹角,在下的確是為了得到掌心雷的製作工藝,這才派了安子嫻故意接近賀鳴那小子,只可惜你們的保密工作做的實在太好,我們努力了兩年卻毫無收獲。”
“直到我們研製出火繩槍,作為賀鳴的妻子,她自然能夠接觸到我給賀鳴的設計圖紙。”
“子嫻誰能看到圖紙,卻不能複製,畢竟工藝太過複雜,她沒有臨摹的把握,更加沒有機會,只能將這個消息傳遞回來。”
“剛好我們的車隊需要借道大理,閣下以此要挾我們交出火繩槍,合情合理。”
唐鈺與白曜雖是自說自話,兩相結合之後,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清晰地呈現出來,連局外人陳新遠也聽了個明白。
“不知唐兄的意思是……”
話到了最後,白曜露出了獠牙。
唐鈺卻只是淡淡一笑,隨即搖了搖頭:“火繩槍,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白曜的瞳孔微縮,一股殺意瞬間湧上心頭。
唐鈺的解釋卻不緊不慢:“因為即便是我給了你圖紙,憑借大理目前的冶鐵水平,也造不出合格的槍管。此外還有關於火藥的配比,彈丸的製作,均是我漁州的不傳之秘,白兄若是掌握著這些秘密又會不會將它輕易示人?”
“換言之,閣下是不打算借我大理的道前往蒲甘城了?”
“適才閣下的分析的確不錯,想要去往蒲甘,大理的確是最快最安全的捷徑,只是閣下的胃口實在太大,若是你我雙方的訴求無法達成一致,那在下也只能另想他法。”
“另想他法?”白曜冷笑一聲,“難道唐兄打算從大理上空飛過去不成?”
唐鈺微微一愣,忽而凝眉沉思:“經白兄提醒,在下也覺得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只不過以我目前的能力還未能做到,需從長計議。我說的,是另一個辦法。”
白曜換冷笑為嗤笑,面上的神色也很是不屑:“姑且說來聽聽。”
“白兄知道唐某不做虧本的買賣,若是來往蒲甘城的確無利可圖,那你我之間也就是這一錘子買賣,我給足買路錢,你放車隊離開,此後橋歸橋路歸路,若是有利可圖,我需要借道大理,又無法滿足白兄的要求,閣下覺得我會如何做?”
白曜收起了戲謔,臉色也變得陰沉:“你敢!”
唐鈺伸手摸了摸下巴:“大家都是聰明人,若是白兄遇上類似的問題,手中又掌握著超乎尋常的武器,又會如何抉擇?”
這還用選擇嗎?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本就是自然定律,為了自身利益不惜滅人種族的事都有人乾過,更何況區區一座阻礙唐鈺的城池?
“哼,別忘了閣下如今身在何處,這裡可是羊苴咩城。”白曜咬著後槽牙,這算是他最後的威脅。
唐鈺卻依舊不以為然:“閣下覺得若是我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敢獨自一人進入龍潭虎穴?如果我在日落之前無法順利出城,數月前的幽州便是如今大理的榜樣,到時候閣下可是導致大理被滅國的千古罪人哦。”
“你!”白曜額上冷汗涔涔,唐鈺卻依舊笑意吟吟,談判的目的是雙方達成協議,至於過程是威逼還是利誘,根本無足輕重,唐鈺利用手中的武器進行威脅恐嚇,白曜根本無力招架,氣場的強弱已然昭示著這場談判的勝負。
“白兄可否說明想要火繩槍的目的,是自保,亦或是準備擴張領土?”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有何意義?是在羞辱我麽?”
唐鈺搖頭:“在下可沒有半點對白兄不敬的意思,既然雙方是談合作,在下自然還是願意看到你我能夠建立互利互惠的友好關系,大理若想擴張,除了大宋之外,我願意出手相助,前提是漁州只出兵,不向大理提供武器,若只是為了防禦,那便更好辦了,日後永安鏢局建立大理分號,我漁州便有保護分號不受外敵滋擾的職責,只要大理朝廷許可,我漁州可隨時支援大理。”
換言之,無論是擴張還是防禦,大理均可以借唐鈺之手,只是想要得到武器為自己所用,卻是癡人說夢。
沉默了半晌,白曜的眉頭依舊緊鎖:“茲事體大,在下一人實在做不了主,需要回去與家父商議,煩請唐兄在城內小住幾日,等有了結果,再來叨擾。”
“客隨主便,只是還望白兄莫要讓我兄弟等太久。”
等到房門再次被合上,唐鈺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老陳,你可曾發現這位白公子與內子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