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的運河水道上停泊著一艘大船,十五丈有余的船舷,上下三層的船身,再配上十數個水手,如此氣派的配置,在這司空見慣了各式各樣富麗堂皇的官商船隻的廣陵百姓而言,也顯得很是扎眼,只是單單為了這麽一艘船的出行便清空了碼頭,暫時封閉了整個水道,如此禮遇,只怕便不是那些尋常船隻所能比擬的了。
在加上碼頭邊站立著的各階官員,小到縣衙主簿,大到縣丞知州,似乎整個廣陵地界的官員全部聚集於此,這就令人更加浮想聯翩了。
莫非這艘樓船的主人,是京城來的什麽皇家貴公子?
在周圍看客的議論紛紛之中,唐鈺在數名封疆大吏的護送下,攜著家眷登船。唐鈺最後一個跳上甲板,船老大命人收回跳板,升上鐵錨,唐鈺站在船頭,與前來送行的官員、商賈揮手拜別。
在水波的推動下,大船緩緩出了碼頭,順流而下,船頭的長帆吃飽了風,隨即不疾不徐地向著運河下遊駛去,不過多時,便出了廣陵城,向著長江南岸的金陵城駛去。
直到此刻,一眾官員們這才慢慢散去,其中一位不明所以的知縣憤憤道:“昨日知州遣人來通知今晨於碼頭集合,我還以為有和要緊大事,唯恐耽誤了時辰,昨夜便進了廣陵,滿以為是迎接京城裡前來巡查的什麽大官,不想卻是為這小子送行,想我好歹也是一方官員,竟然為這平頭百姓吹了一個時辰的江風,真是豈有此理。
他身邊的另一位官員笑笑:“范大人若是得知此人的身份,只怕便不會覺得如此委屈了。”
“哦?此為何人?”這位范知縣也是混官場的,聽同僚如此說,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不由得輕聲問道,“難道是丞相大人的大公子王雱?”
在他以為,當今大宋的年輕一輩之中,也只有才華橫溢的丞相長子王雱才能得到如此禮遇吧。
不想身邊的官員搖搖頭:“這位是唐鈺。”
“唐……唐鈺?”乍然聽聞這個名字,范知縣竟變得有些口吃起來,“便是京城那個研製出化肥,栽種出棉花的唐鈺?”
見到身邊的官員笑而不語,范知縣忽而冷汗岑岑下落,還好沒有當著唐鈺的面出言不遜,否則以他那睚眥必報的秉性,只怕自己烏沙不保。
這位范知縣噤若寒蟬,走在隊伍最前方的鹽鐵司官員與廣陵城知州也在低聲交談。
“也不知唐公子對我等的安排滿意與否。”說話的是廣陵知州。
“本官在京城時雖未與唐公子有過接觸,卻也聽說他為人謙遜,並不在乎什麽虛名,聽說在敬獻棉花之時,丞相大人念他的功績,打算覲見陛下賜他一個千戶侯爵,唐鈺都拒絕了。”
“千戶侯?”知州聞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唐鈺的功績竟然如此之大?”
“難道知州大人此前沒有領到製作化肥的配方?還有栽種棉花的公文?你身上這件棉衣從何處來的?”
“大人是說,這些神物都是唐鈺所製?”
化肥與棉花的出現,令整個大宋再不受那饑寒交迫之苦,隻這兩點,唐鈺足以名垂青史了。
跟在官員身後的雲家兄弟五人面上的表情便精彩了。
家主雲仁,紅光滿面,雖然當日他是打算將雲采菱嫁給沐辰風的,但如今也算與女兒修複了關系,女婿唐鈺以他的能量助自己奪回了家主之位,更加令他激動的是,整個大宋其他州縣的水泥工坊均是由朝廷出資建設,生產銷售權也盡歸朝廷所有,為了統籌規劃,鹽鐵司專門設立了監管水泥的專屬衙門,也只有廣陵城的水泥工坊,是由雲家私人承包,不受官方製約,朝廷更加承若,其他州縣的水泥禁止進入廣陵地界。
便也是說,在整個廣陵城,只有雲家有生產銷售水泥的權利,水泥也只能在雲家的商鋪裡購買。
這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辦成此事,雲仁無法想象,可現實是,唐鈺做到了。
雲智則是成王敗寇後的苦澀,尤其是在聽說唐鈺不但製出了水泥,連化肥與棉花也是出自他手,要知道去年他憑借京城的關系拖出一車棉衣販賣,隻憑借這一車奇貨可居的棉衣,他居然收獲了一家店鋪。本打算今年多開設幾家棉衣工坊,豈料這原料居然是自己這位侄女婿培育出的。
棉花便如此暴利,化肥更是如今農桑不可或缺的生產資料,若是唐鈺將這兩隻聚寶盆握在手中,加上水泥,那小小一個雲家在唐鈺的眼中簡直隻如一粒芝麻一般不值一提。
總以為他們翁婿是自己的勁敵,豈料對方根本未曾將他放在眼內。
老三雲義有種劫後余生的沾沾自喜,他支持二哥雲智,皆因大哥雲仁雖說治家有道,卻也總是膝下無子,偌大以個雲家總不能受雲采菱一個小女子管理,那還不被旁人笑掉了大牙?如今雲仁重新執掌雲家,他也無話可說,畢竟父親也說了,能者居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兒子雲金誠素來與堂姐雲采菱交好,此刻更是隨著唐鈺一起去了金陵,家主雲仁看在自己兒子的面上,竟然露出了打算對他委以重任的口風,這個“父憑子貴”的局面實在令雲義意料不及,想不到自家兒子平日裡頑劣異常,卻在關鍵時刻幫了大忙,又怎不令他喜出望外?
至於雲勇與雲信原本便是牆頭草,此刻圍在大哥雲仁身邊阿諛奉承便是再正常不過了,雲仁心中自然明白,家中的幾位兄弟誰是繡花枕頭,誰有真才實學。
“二弟,雲家外地的所有商鋪依舊歸你管理,至於三弟,廣陵城裡的事務交由你全權負責。”長歎一口氣,雲仁拍拍滿面不解的雲智,“都是一家人,兄弟齊心才能守住家業。”
與此同時,出了雲河口進入長江水道的樓船上,雲金誠滿眼小星星地看著唐鈺,一臉欽佩之色:“姐夫你可真是厲害,那些官員都是我爹千方百計想要結交的,人家卻從不搭理他。”
唐鈺一聲苦笑:“我也想低調啊,奈何實力不允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