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九年八月二十一,是漁州城主唐鈺長女唐夜雪的十歲生辰。
天色微明的清晨,小憐便開始了忙碌,自李堂將她的父母釋放而一家團圓之後,便向漁州負責開設店鋪的管理部門遞交了申請,開辦了一家糕點鋪。
據說呂家做糕點的手藝傳承自前朝宮廷,而味道也堪稱一絕,吃過的人均讚不絕口,再加上小憐的模樣雖不是傾國傾城,卻也是小家碧玉,尤其是她專心致志揉捏手中的麵團之時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導致登門的食客絡繹不絕,如今已成了漁州一景。
雖說有一部分還未成親的青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更多的人卻是真正因為美食慕名而來,相較當年在金陵時的舉步維艱,父母起早貪黑賺些辛苦錢,最後卻盡皆便宜了巡街的衙役與收取保護費的惡霸,如今的生活可是小憐一家從未想象過的。
在店鋪外掛上今日休息的告示,小憐開始為唐夜雪的壽宴準備糕點,雖然唐鈺一再申明不打算鋪張浪費,但一個月之前便有前來賀壽的訪客進城,城主府裡也放出了消息,大小姐的壽宴至少席開四十桌,芙兒姐日前便過來特意叮囑,接待賓客用的糕點必須在正午之前送到,宴席之上所用的也必須在申時三刻之前準備妥當。
雖說需要製作的糕點品種繁多,數量也不少,呂家三人各司其職,又是熟能生巧,做起來倒也不慢,巳時剛過,城主府的板車剛剛在鋪子門口停妥,小憐便拉開了後院的門,招呼著前來取貨的幫工朝板車上搬運,面對紫月送來的一張銀票,小憐卻是笑著推辭:“我們這一家子能夠在漁州城內安身立命全憑城主大人照顧,一直無以為報心中甚是愧疚,今日大小姐生辰,這些糕點便算是我家的賀禮了。”
紫月笑道:“棉兒那丫頭最喜歡你做的桃酥,每次路過你家這鋪子總要吃上幾塊,你也從不收錢,這長此以往的,如何使得?”
呂老漢聞言也走了出來:“大小姐喜歡,本就是小店的榮幸,還請夫人快快將這些糕點送回去,以免誤了時辰。”
紫月抬頭看了看天色,的確是已接近上客的時辰,索性也不在與呂家牽扯,命人拉著板車回府布置,車剛剛出了街口,拉扯的幫工便覺得眼前一花,一陣勁風在身前呼嘯而過,驚得幫工“哎喲”一聲,穩住板車的同時向後退了一步,這才帶著後怕望向十字路口的右側,口中大罵:“殺千刀的,這是趕著去投胎麽?不知道城裡嚴禁疾馳?我看你是想被罰銀子了吧。”
而前面的馬車似乎未曾聽到幫工的怒罵,一溜煙竄出了十多丈,在另一處十字路口左拐,徑直向著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感覺這車裡賓客的身份非同一般,幫工立即住了嘴,這些個權貴有的是銀子,自然不怕違反漁州城的交規而罰銀子。倒是紫月蹙著眉頭望向那輛馬車遠去的方向,口中輕聲說道:“正事要緊,一會我替你收拾這人。”
她可不管這人是什麽來頭,便連唐鈺都不敢在城內縱馬狂奔,一個外來的訪客竟敢公然違反城規,真當入城時所簽署的“訪客須知”是空氣不成?
幫工們推著板車重新上路,紫月也遠遠見到了那位莽撞的訪客,果然如她所料來人正是韓卓。
想必是他在半路之上得知蓋婭早在數日前便已抵達漁州,這才迫不及待疾馳入城,紫月雖然很是理解韓卓朝思暮想的心情,卻也絲毫不給這位京城貴公子半分面子:“你這人,每次入城都是風風火火,視城規如無物,若是真的撞上了人,又當如何?我這便去找大哥,讓他剝奪你漁州城民的身份,讓你入城下車步行,省得你總是三番五次壞了規矩。”
“別啊,弟妹,我還不是一時心切,忘了這檔子事了麽,我認罰還不行麽,還請弟妹繞我一次,最後一次。”
“哼。”紫月冷哼了一聲,目光朝著院內撇了一撇,“你家那位公主住在後院原來的廂房裡,進去了可別亂闖啊,院裡住著的可都是女眷。”
韓卓嘿嘿一笑:“還是雲家弟妹心疼我,一會給你家那小子包一個大紅包。”
聽說王旁那小子跟著王恩澈返回高麗之後,在神槍隊的協助之下一路勢如破竹,竟然隻憑區區一隊人馬便攻入了高麗王城開京,驚得那些反叛者直呼王旁是天將神兵,根本不敢與其有任何的正面交鋒,新任高麗王也與姐姐王恩澈相認,那兩人也在高麗成了親,如今王旁已是名正言順的高麗駙馬。
王旁成功脫單,聚在唐鈺身邊的至交之中有一個算一個均有了家室,也只有他與回鶻公主的關系不遠不近,曖昧之中透著三分禮讓,眼見其他人都快抱上了兒子,自己卻依舊孑然一身,心中自然不免有些急不可待。
韓卓閃身入院,隨即出現在大門之外的是方小四的二夫人丁香。
紫月見她神色溫怒,心中不免好笑,看來她這是又被二皇子殿下給戲耍了吧。
“今日棉兒生辰,你可別擺出老師的模樣嚇壞了那些孩子,想要教訓趙僅,煩請改日。”
丁香長歎一聲,朝著紫月大吐苦水:“此番倒不是為了趙僅,而是王桐。”
紫月微感詫異:“王桐不是你們幾位老師口中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麽,怎麽他也惹你生氣了?看來還是被趙僅那臭小子給帶壞了啊。”
“唉,正是因為他太過出色,這才引起了糾紛。”每每想到此處,丁香便是忍不住一陣咬牙切齒,“此前楊子墨與陳旭那兩個混蛋玩意兒竟然來我的學堂公然搶人,說什麽算學一道無需深究,精通四則運算便可,王桐天賦異稟,放在學堂裡實在太過浪費,應該前往菱州書院繼續深造才是正途。你說他們過不過分?王桐可是我作為傳承弟子精心培養的,也不知這兩人是從哪裡來的底氣竟然跑來我的學堂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