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明州水師軍營之內,三艘新型戰艦的的建造也正式進入了收尾工作,隨著工匠們陸續結算了工錢,心滿意足地離去,那兩個混跡於人群中的倭人探子再次發現了一些蹊蹺。
數十日之內,又有七八十輛鏢車陸續進入軍營,從車輛的大小上來看,運送的東西絕非此前的三十六架改進型弩床。
為了弄清楚這批物質到底是何物,兩人準備故技重施,將與他們熟識的那位水軍士卒騙出來喝酒,只不過這一次,士卒卻很不配合。
“喝酒誤事,上次醉酒耽誤了值守,被上官罰了一個月的俸祿,可不敢再喝了。”
眼見強求不得,兩人無奈之下,只能各施手段暗中觀察,總算在他們被安排結帳出營之前有了些眉目。
在工程結束前的最後幾日裡,水軍竟在軍營裡搭起了一座煙囪,根據那煙囪的大小與樣式,加之煙囪下方簡單棚屋的布置,兩個資歷頗深的密探輕易便能判斷,水軍所新建的是一座小型的冶鐵坊。
由此便不難確定,此前送入水軍庫房的應該是一車車等待煉化的鐵礦石。
他們新建一間冶鐵坊做什麽?兩人面面相覷,卻如何也想不出祝浪此舉的目的,難道說是明州水師以為與他們的這一仗必定是一場持久戰,未免彈藥不足,直接在明州生產火器?
若果真是如此,至少要再有一座火藥製造坊相配合吧,須知道海戰之中,所用最多的武器並非掌心雷,而是穿雲箭,後者是不需要太多的鐵質外殼包裹的,反而需要大量的火藥才能生產。
水軍的這一波迷之操作令這兩位密探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索性也就不再多想了,他們的任務只是搜集情報,至於如何分析並制定作戰計劃,那是統領大人的事,並不在他們的職能范圍之內。
消息很快傳回了倭人水軍目前駐扎的琉球群島。
自祝浪冒險出海帶領殘余部隊逃離倭人的封鎖之後,琉球便被倭人徹底佔領,成了他們的中土補給之地,大將軍藤原信坐鎮最前線,他此番來是要找唐鈺一雪前恥的。
厚達數十頁的情報被送抵藤原信的長案之上,在他仔細過目之後,才分派給帳下的幕僚們。倭人的密探果然足夠專業,不但詳細闡述了新型戰艦的所有構造,甚至畫有細致入微的剖面圖。只是看這幾張詳圖,藤原信便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不由得暗歎一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縱然盛唐衰弱,中原王朝依舊不可小視,如此龐大的戰船,只怕是這周邊海域之上的巨無霸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幕僚長谷川宗一郎首先開口:“第二層應該是安放弓弩的艙室。”
藤原信點頭,經過南海一戰,不但自己在其中吸取到了教訓,便連大宋的船隻也做了改進:“將火器放進船艙,是為了防止海水浸濕火藥,上一次我們便是在此處吃了大虧,想不到他們的改革遠比我們要徹底。”
“照這張剖面圖來看,宋人的戰船中竟有十二張弩床,分左右兩邊放置,作戰時將船橫向面對戰場,作戰面積遠比我們只在船首安裝兩張弩床的攻擊范圍要大出許多,如此一來的確能夠提高戰力。”
“不錯。”藤原信皺眉,不過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一艘船有十二張弩床是不錯,卻也不能同時作戰,最多也就是船舷的一面可以發動攻擊,即便三艘戰船同時發射,也只有十八支穿雲箭,並且攻擊范圍必定相對集中,只要我大軍散開,憑借我們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只需一波攻擊,便足以令對方葬身大海。”
藤原信倒並非信口胡說,倭人為了報當年的全軍覆沒之仇,集結國內各個家族的實力,打造出三十多艘戰艦,縱然此前兩戰之中有所損傷,如今整個水師也有著極其恐怖的二十三艘戰船,這樣一個數字面對大宋水師,可不就是壓倒性的優勢麽。
“可是……”另一位幕僚渡邊秀一卻有些擔心,“情報中並未說明宋人安裝的弩床威力究竟如何,如果宋人在弩床上也作了改進增加了穿雲箭的射程與威力,那……”
藤原信大手一揮:“渡邊將軍多慮了,弩床的研發一直也是我們從未懈怠之事,他們再如何改進,難道還能強過我們?至於穿雲箭的威力,沐辰風說了,他的黑火藥已是最完美的配方,即便是唐鈺那小子手中的火藥也無法與之媲美,唐鈺以為手持重器便可以掉以輕心,自從建設漁州之後便兵器入庫馬放南山,直到我們突然發起了兩次海戰,這才有所警覺,只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是絕對不可能拿出威力更為巨大的火藥的。”
帳下所有人紛紛點頭,將目光掃向圖紙上的艙底,那裡是大宋新型戰艦的動力系統,圖紙畫的是清晰明了一看便知,只可惜在座所有人都表示看不懂,隻憑這樣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便能推動如此大的船隻航行?是否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
還是長谷川宗一郎一指船艙底部一橫一豎兩根木料的相交處,那裡並未徹底交合,而是保留著一定的空隙,看來是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零件,只有安裝上了那個零件,這個裝置才能連為一體。
“他們的船還未下水,也不知道航速如何,若是速度太快,我們又當如何應付?”宋人的作戰方針便是四個字:打不過,跑。便連明州水師統領祝浪也是這般的老油條脾性,似穗州水師統領滕浩那般有血性的實在是鳳毛麟角,若是宋人發現不敵調頭便跑,憑借這從未見過的驅動系統逃之夭夭,然後時不時在背後放冷槍,他們又該如何招架?
“長谷川將軍多慮了。”對於此點,藤原信更是自信,“他們的船如此巨大,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使航速超過我們?這一次,我們便要將宋人徹底擊敗在東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