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刺史府，正午。

  陶商看著后羿遞上來的、和門外大雪一樣潔白而柔軟的宣紙，喜悅的笑容立即爬上了他的臉頰。

  只見他仿佛看絕世珍寶一般端詳了幾遍，才開口道：“好東西，這下本公子想不發財都難咯。”

  說著說著，他竟然手舞足蹈的笑出了聲，高傲的陶大公子最終還是向生活低下了高貴的頭。

  后羿看著陶商手裡雪白的宣紙：“大公子，這東西是幹什麽用的，你怎麽高興成這樣？”

  “這玩意兒又不是銅錢，跟發財有什麽關系？”

  他雖箭法無雙，但說到底還是窮困獵戶出身，對著紙這種高級貨，一直從未有緣得見。

  陶商沒說話，反而朝身後的公孫離大手一招：“阿離，給本公子研磨。”

  看著留在宣紙上、還算雋永的大字，后羿恍然大悟：“公子，這東西是用來寫字的？”

  滿意的陶大公子點了點頭：“有了這東西，咱們就不愁沒錢了。”

  他頗為正色的對后羿道：“撥一千人馬，立馬大批製造這種宣紙，過年能不能吃上肉，全靠它了。”

  后羿有些為難，他皺了皺眉：“公子，做宣紙需要大量麻布和破漁網之類的東西，咱麽也沒有啊。”

  陶商雖然不富裕，但刺史府和軍營還沒到滿地破衣亂衫的地步。

  這點小事怎麽可能難倒英明神武的陶大公子：“告訴老程，帶人馬上到西城挨家挨戶去高價去收。”

  “那邊貧民多，本公子就不信偌大西城，十幾萬人口，幾千斤破布還收不來？”

  為了發財，陶大公子也是拚了。

  不到半小時，坐在破牛車上的老程低眉臊眼的帶著二百人直奔西城而去。

  太陽還沒偏西，徐州刺史陶商大人高價回收破衣爛衫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西城。

  隨著一年多的折騰，城裡人早就習慣了陶大公子的不按常理出牌。

  雖然不知道陶商要這些破衣服、爛漁網有什麽用，但看在高昂價格的面子上，大家還是拿出了平時穿不上的破衣服。

  甚至有人為了賺錢，直接在程咬金面前脫光了衣服，要不是老程及時製止，那位老兄直接連褲子都脫了。

  華燈初上之際，收了小半天破爛的老程終於帶著兩千多斤垃圾回到了刺史府。

  看著面前堆成小山的破衣服，本該高興的陶商慢慢皺緊了眉頭。

  他原以為西城的人雖貧困，也應該過得去，但面前補丁摞著補丁的衣服卻告訴他，現實並不是這麽回事。

  一年多的征戰，打出了陶商的威名，卻打窮了徐州。

  陶商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責任二字的重量，他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徐州富起來。

  而之前張二因為一頓飯丟了命的事，更加堅定了陶商心中的想法。

  后羿帶人準備將破衣服帶走時，陶大公子已經從剛剛的抑鬱中醒了過來。

  他沉聲對后羿說道：“從今天開始，不管是燒水泥，還是造紙，不再使用軍中士兵。”

  “讓他們安心在營中訓練，需要多少人手，直接到西城去招，工錢由刺史府出，絕不拖欠。”

  “還有，你派人通知福伯，以後咱家產業用人時，都到西城招人，有必要的話可以將一部分產業轉移到西城。”

  “佔房子佔地一切用度由刺史府補貼，他們過的太苦了。”

  雖暫時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陶商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畢竟他自己也不是太富裕。

  窮苦出身的后羿很快就明白了陶商的意思，他鄭重的對著陶商深深一躬：“大公子，后羿代窮苦人謝謝您。”

  陶商無聲的擺了擺手，仰頭看著月亮的他，看上去心事重重。

  第二天，來自西城的一千民夫，在后羿的帶領下開赴到了陶商新建的造紙作坊。

  衣冠楚楚的陶大公子看著眼前衣著破爛的民夫，聲音有些波動：“各位徐州父老，在下陶商。”

  “陶某知道你們中絕大多數人過得並不好，因此才將你們帶到了這裡。”

  為了讓民夫感覺親切一些，他的話還帶出了不少徐州的鄉音：“記住，在這乾活，不是陶某免費征發的勞役。”

  “只要你們好好乾，陶某每天都會給你們每人五十錢作為工錢。”

  陶商的話，瞬間在人群中引發了軒然大波。

  官府征發勞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修城抬轎做驛卒，不一而足，乾好了啥也撈不到，乾不好還要挨打掉腦袋。

  現在陶大公子一反常態，不光和顏悅色還給錢，民夫們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刺史大人，我們都是窮苦人，您就別拿我們尋開心了。”粗獷的漢子聲音也同樣粗獷。

  漢子的話得到所有人的應和，顯然他們對陶商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陶商擺了擺手：“大家安靜，聽我說，陶某所言，句句屬實。”

  “陶某雇你們來不光給錢，”你伸出手指掃了掃面前的民夫“你們要是乾得好，陶某還讓你們當官。”

  “我們大字不識，當官幹什麽？”說話的又換成了一個竹竿樣的瘦子。

  窮苦的民夫們又是一陣哄笑。

  人就是這樣，被別人鄙視久了，自己都會鄙視自己。

  聞聽此言，陶商笑了笑：“只要乾得好，無所謂認不認字，本公子看重的是人品和能力。”

  說著，他朝身邊的老程一指：“這位將軍大家應該都認識吧？”

  民夫們一陣點頭。

  老程昨天還在西城收破爛，這些人基本都見過他。

  陶大公子點了點頭：“這位將軍也跟你們一樣，窮苦出身，同樣不識字。”

  “但他卻是本公子最倚重的將軍之一，不止一次戰場上救過本公子的命。”

  “陶某再重複一遍，我看中的是能力和人品，只要大家乾得好，陶某自然不會虧待大家。”

  說著，他大手一揮：“抬上來。”

  看著滿滿一筐金光閃閃的銅錢和三件繡著金邊的官衣，民夫們眼睛都直了。

  陶商指著面前的東西，豪邁開口：“好好乾，這些銅錢都是你們的。”

  “此外，陶某還要在你們中選出三個乾的最好的，授予官職，讓你們光宗耀祖”

  “請各位父老相信陶某，陶某既領了徐州，就一定想辦法讓徐州父老慢慢都能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