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崇仁坊貢生羊肉湯店還沒有營業、
這兩天的生活,對於在現代和平盛世的環境中長大的紀顏,實在是太緊張刺激了。
翠娘給紀顏一邊添飯,一邊擔憂的說道:“相公,咱們幾天都沒有營業了,坊間的相親都說我們惹了大麻煩,在路上也不敢和我說話了,怕是惹禍上身。”
這兩天死了人,鬧得人心惶惶的,昨晚上玄策軍還把崇仁坊的一處屋舍移位了平地,這麽大的陣仗,也難怪坊間的鄰居會這麽想。
紀顏這麽細細一想,確實這些人的賞金不菲,但是這個小店才是他和翠娘的根,這樣下去生意做不成不說,自己還把翠娘,還有夏洛和馬東沒都帶入了危險的境地。
翠娘問完,夏洛和馬東沒也看著紀顏,他們也很喜歡每天能夠乾活賺錢那種充實安穩日子。
紀顏心裡有點苦澀,但是卻不能讓他們感到害怕,自己是男人還得讓他們依靠呢!
故意輕松的哼了一聲:“你們想想啊,那個陰陽公子殺手榜排名第十五,還有那個千面人魔安史思排名第九,現在他們還想來找我們麻煩,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這幾天很快就能重新開張做生意了,吃飯吃飯!”
翠娘想了想也是這麽個道理,夏洛和馬東沒都是用一種欽佩的目光看著紀先生:“紀先生最厲害了!”
紀顏嘿嘿一笑繼續吃飯,但是心裡卻著實有點緊張,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初二,第一次第二次看似有驚無險,但實際上都是死神擦肩而過。
看樣子不行就把這本黑皮名冊交給尉遲寶林,讓尉遲寶林想辦法交給官家才是正理。
外面鵝毛大雪紛飛,幾人正在吃飯,火盆暖暖的,外面卻突然車轔轔馬蕭蕭,一頂黑色馬車停在了門前,身後跟著的是一隊十幾人的帶著烏籠紗帽,系著黑色鬥篷,一身玄色勁裝,手按腰中鑲嵌銀絲腰刀的人馬到來。
尉遲寶林當前掀開遮擋大雪的雨簾子,腳正要踏入店中,紀顏哼了一聲:“別進來,我的青石地板磚都沒賠。”
尉遲寶林停住了腳步,苦笑道:“紀先生,賞金下來了,大理寺少卿說你屢立大功,今天非要來看看你不可。”
紀顏一聽賞金兩個字,眼睛亮了亮,熱情的說道:“外面冷吧,趕緊進來,那位少卿大人在哪裡,不知道大駕光臨,實在是有失遠迎呀!失敬失敬。”
尉遲寶林和尉遲寶林身後的大理寺少卿石達:“……”
難道不帶賞金來,還不讓進門嗎?
尉遲寶林進來之後,身後跟著一個披著黑色毛皮鬥篷,頭戴烏籠紗帽的人。
紀顏細細一打量,此人約莫四十歲模樣,玄色衣服脖領上繡著銅錢祥瑞圖案,濃眉斜飛向鬢,手腕上帶著黑色護腕,腰中深色鯊魚皮嵌金絲腰刀,一雙官靴哪怕是這大雪紛飛的冬天也是一塵不染。
石達微微一抬手,身後的大理寺錄事就上來幫石達摘了鬥篷,退到一邊。
紀顏這會才明白,原來那天有三波人追殺那個渾身浴血的中年人,其中有一波就是大理寺的人。
紀顏打量石達的同時,石達也在打量紀顏。
這個書生看起來歲數不大,二十出頭,長相清秀,但是看起來涉世未深,除了身上這一襲太學青衣以外,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石達笑了笑說道:“這位就是紀顏紀鄉貢吧?果然是人中龍鳳,屢立奇功,半月之內居然抓住了兩名心狠手辣令人膽寒的殺手,這次賞金我也一並帶來了,五貫錢,還請鄉貢收下。”
“?”紀顏皺起了眉頭:“怎麽才五貫?上次那個排名第十五的娘娘腔都十貫錢!”
紀顏心裡明鏡似的,上次那個陰陽公子柳月姬的賞金十貫錢,這個比陰陽公子柳月姬排名還高的安史思怎麽這麽低了?
“……”石達可能沒料到紀顏會問這個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這賞金不光是靠排名來定的,柳月姬在大唐作案多端,單單是河北道一案十幾條人命就令人發指,而安史思作案卻多在胡地,並不屬於大唐的管轄,所以大理寺依傷害程度不同,定的賞金也不同。紀鄉貢,是嫌少嗎?”
見石達神情真摯不像是說謊,紀顏看著石達呵呵笑道:“不會不會,還讓您親自送來,這多不好意思呢?”
手上動作卻不停,接過銅錢包裹讓翠娘趕緊收起來,生怕別人多看一眼。
石達:“……”說好的不好意思呢?
石達坐下來,詳細詢問了抓住陰陽公子和千面人魔的過程,讓身邊的錄事記錄下來,審案的時候也好作為證供。
紀顏本來就在寫故事,講起來更是讓人身臨其境,石達面有所思,其余大理寺官員都聽的是心驚膽戰。
等記錄好之後,石達笑道:“紀鄉貢,還請到一旁,我有幾句話單獨對你說。”周圍的人識趣的退開。
看了看石達虎目裡不時透出的精光,紀顏心裡一咯噔,怕是要說道重點了。
大理寺在唐朝主要職責是起到審判的職責,大理寺卿是正三品大員,大理寺少卿其次,是正四品。
所以發個賞金做個筆錄沒必要來一個四品大官,要知道尉遲寶林現在也不過是蒙塵了他老爹尉遲敬德的官蔭,也不過是一個六品校尉,如果尉遲寶林沒有小公爺的身份,恐怕見了石達也得鞠躬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上官。
“石少卿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紀顏好奇的問道。
石達微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有一本名冊應該在你這裡吧?”
紀顏想了想:“什麽名冊?”
石達一腦門子黑線,心說拿了賞金還跟我裝?
要不是這件事實在事關重大,而且紀顏穿著太學青衣,顯然是太學的學生,不知道背景如何,和尉遲小公爺又很熟絡,當場就把拿入大理寺詔獄,重刑之下還怕你不招?
石達神情認真嚴肅:“紀鄉貢,明人不說暗話,這本名冊不是你能拿的,我大理寺不與你為難,但是恐怕有人會與你為難,我也是好意提醒,不如早點交出來,免得惹來殺身之禍,話我只能說到這裡,如果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我會在大理寺等你的消息。”
石達說完,衝著不遠處的眾人哈哈一笑說道:“今天和紀鄉貢相談甚歡,既然事情辦完了,我們就不叨擾了。”
石達披上鬥篷,看了紀顏一眼,轉身鬥篷飛揚,抬手打開雪簾帶著人大步離開了。
石達走了,尉遲寶林也走了他還要去一趟玄策軍,把昨晚的調動玄策軍的事情說清楚。
紀顏正在思索,門口敲鑼打鼓就差放鞭炮了,嚇了他一跳,出來一看居是穿著黑色大氅的巡街武侯,居然給紀顏送了一面為民除害的匾來。
紀顏心裡一樂,今天真是有意思了,大理寺的人剛走,武侯鋪的人又來了。
紀顏出了門,整整齊齊五十位武侯在門前,一個面白無須彬彬有禮的人走了過來,熱情的衝紀顏拱了拱手:“這位就是紀鄉貢了吧。”
紀顏拱了拱手:“是的,您是?”
這人拍了拍紀顏的肩膀顯得格外親昵:“早就說英雄出少年,沒想到這麽年輕。”他回頭旁邊就有一個武侯拿了一個包裹過來,說道:“紀鄉貢捉拿匪人有功,這是武侯鋪的賞金,本來並無此項費用,但是屬於我私人拿出來的。”
紀顏接果扔進懷裡的包裹一看,居然又是五貫錢!?
今個是怎麽了?這錢好像不要命一樣從天上掉下來一樣,紀顏感覺自己要被幸福砸暈了。
“這怎麽好意思呢?”紀顏把錢讓翠娘收了,笑道:“這位大人不知道怎麽稱呼?”
這人笑了笑,吐著嘴裡的白氣笑道:“多虧了紀鄉貢,要不然這兩個人惡人要是沒抓住,還不知道得害多少人。我現在擔任長安巡街使,姓房,字遺直。”
說完房遺直看著紀顏,好像在等著紀顏的反應。
但是紀顏“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房遺直皺了皺眉頭,自己的父親是當朝左仆射,中書令房玄齡,這個家夥居然一點震驚的感覺都沒有?
房遺直這次還真另有要事而來,把紀顏拉到一邊:“紀先生,你我都是讀書人,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紀顏:“不當講就不要講了吧。”
“……”房遺直心說怎麽還有不按套路出牌的?老臉一紅咳嗽兩聲壓低了聲音,僅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話:“紀鄉貢恐怕拿了一些不應該拿的東西吧?”
紀顏:“什麽東西……是我不該拿的?”
房遺直愣了愣,他來之前其實就在坊間派人偷偷探訪過,坊間的相親對這人的印象大多數都是古怪刻板,每日在房中讀書,還要靠娘子維持小店糊口,但是最近好像好了一點,存夠了錢,還買下了這個二層木樓當做店鋪和居所,但是沒想到還是如此呆板的模樣。
房遺直見紀顏故意裝糊塗,淡淡的笑了笑拱了拱手說道:“我來也是給鄉貢提個醒,這東西並非我輩能拿的,我不為財,也不會為難你,只要東西能交到我手裡,這五貫錢算是定金,事後還有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