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就瞧見王世興一臉急切的趕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奴仆,背著大包小包,拿了不少東西。
他兄弟兩人雖不是孿生,但長相至少有八分相似,叫孫德一看都愣了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大步上前,攔在王世興面前,道:“原來是王三公子來了!你家二哥放縱家奴行凶,謀害我一批兄弟,這筆帳官府雖未定奪,我心裡卻早已有數。你這會兒來,是來給他送行麽?”
王世興見眼前這人高大壯碩,滿臉橫肉,三角眼透著凶光,就知道他不好惹,連忙擠出春風般和煦的笑意,道:“這位好漢,就是新豐候麾下的猛士麽?果然不同凡響!我二哥身犯王法,雖然還未定罪,也吃了不少苦,我與他血脈相連,前來送行道別,應該不為過吧?還請好漢成全!”
“什麽好漢,你爺爺乃是朝廷的府兵!哼!瞧你這大包小包的,說不得裝了錦衣玉食,但不知你二哥此刻乃是囚徒,不是你大家公子哥兒!哥幾個這是要押他進京問罪,也不是服侍他一路遊山玩水,你要道別也可,要送東西也行,隻一點,哥們兒可給你王家當牛做馬,這東西得叫他自己背著!”
孫德眼光毒辣,瞧出那幾個包裹至少有二三十斤,王世寧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腐儒,可要叫他帶著枷鎖,再背著幾十斤東西,走千余裡路,就很不現實。
大戶人家的公子,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永無凍餓之苦,享盡人間富貴。王世寧打出生到現在活了二十六年,受的苦還沒有在牢裡這幾天多,即便他三弟疏通了一切關節,大牢始終比不上王氏府邸來得舒服。
眼下他即將進京受審,也沒有車坐,也沒有馬騎,一路上餐風露宿,的確不是他所能承受的,王世興擔心他半路撐不下去,或是被磨滅了心性,這才有心來為他送行,奉上一切衣食所需,原本打算賄賂差人照顧,卻不料撞上了孫德這塊鐵板。
瞧一眼二哥,又瞧一眼孫德,王世興一時間有些為難,卻聽見王世寧冷聲道:“三弟,你又不曾獲罪,何苦瞧人臉色?此乃天將降大任於我,才叫我遭逢許多災劫,不用你管,你回去就是!”
一聽這話,王世興就松了口氣,才知道自家二哥雖然心眼兒小了點,心性還算堅韌,隻憑這股心氣,也能堅持下去,這就點了點頭,正要走,就聽孫德冷笑了兩聲,道:“死鴨子肉爛嘴不爛,到這會兒還充大丈夫!你這些大仁大義,留著去陰曹地府跟我那些兄弟說吧!”
說著話,孫德就劈手奪過差人手中的鐵鏈,猛地一扯,就扯得王世寧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吃屎,直叫王世興在一旁瞧著著急,有心上前相助,卻又瞧見他身後四十條虎視眈眈的壯漢,心中一顫,這就停住了腳步。
孫德像是牽狗一樣牽著王世寧,大步朝前走去,隻留下一句話道:“管你這小子嘴上厲害,落在哥幾個手裡也有虧吃,手上有那麽多人命,要叫你平安無事進了京城,哥幾個今後就不用混了!”
地方上的差人也不敢得罪京城侯爺的親兵,眼瞧著孫德一行人大步向前,這就連忙追趕,隻不住告饒,求孫德慢些,免得折騰死了王世寧,他倆沒法交代。
王世興眼睜睜瞧著他們走遠,恨得快要將後槽牙咬碎,一時渾身顫抖,卻又無計可施。
旁人都瞧著他們兄弟不合,甚至貼身服侍的奴仆都知道兩位公子見面就吵,只有王世興自己知道,他們兄弟倆原本是一條心的,只是因著為人處事的法子不同,許多事情上才有矛盾,可歸根到底,彼此一直互相照顧,的確是血脈親情。
大家世族的嫡系子弟,不少都為了家主的位置明爭暗鬥,王家兄弟卻沒有這等心思。他倆性格悖逆,單靠其中一個人絕無可能執掌偌大一個家族,可要是兩人聯手,明暗互補,就幾乎毫無破綻,幾近所向睥睨。
這一次是惹上了紀顏這個怪物,否則兩兄弟無論如何都不會吃虧,王世寧為著保全兄弟,自己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事情,一口咬定此事與三弟無關,寧願孤身一人進京面對種種情況,也絕不肯多牽連一個人下水。
王世寧作為嫡系公子,本身資質也是年輕一輩中最好的一個,王氏自然不會眼睜睜瞧著他身陷火坑,眼下已經在想方設法營救,各處打通關節,也在京中發力,只要運作得當,未嘗不能救他逃脫刑罰。畢竟參與劫殺的所有人都已經死去,有道是“死無對證”,要想推翻罪行,原本不是太難。
只是惹上紀顏,事情就變得複雜起來,憑借王氏的情報,他們已經曉得孫德等人乃是尉遲寶林親自從軍中抽調給紀顏,這背後還有老狐狸魏征幫忙推波助瀾,就顯示出紀顏的背景高深莫測,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才讓王世興放心不下二哥,親自前來送信。
“少爺稍安勿躁,這事兒著急不得。”安叔鬼魅一般的出現在王世興身後,輕輕按住了他的肩頭,就聽他道:“安叔放心,我自有分寸。那匹夫當面折辱二哥,無非是想逼我動手,再將我也一並陷害了。我就不信新豐候敢對二哥下手,只是可憐他這一路有些苦吃。”
安叔點點頭,就知道三公子比二公子冷靜的多。其實憑借安叔的武功,孫德等人根本不在話下,頂多一盞茶的功夫,他就能把他們全數放倒,只是如此一來,王世寧就成了逃犯,事情會更加棘手,還沒到那一步,自然不著急動手。
搖搖頭,王世興才深吸口氣,問道:“王有錢那小子怎麽說?還是不肯交出人來麽?”
安叔輕咳一聲,道:“正要與少爺說起,他似乎得了什麽風聲,拿住了那小娘子不肯放手,漫天要價,還在跟老爺糾纏。”
“呵,父親年紀大了,做事有些拖遝。那王有錢不用留了,左右新豐候遲早要殺他,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先拿他抵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