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世民一聲令下,就瞧見尉遲敬德挺著大肚子走上殿來,手中提著一個黝黑瘦小的光頭小孩兒,喊道:“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練成一身詭異功夫,要不是老子身經百戰,只怕還要吃了他的苦頭!哪怕是條泥鰍,落在老子手裡,就別想逃咯!”
而尉遲敬德身後,則跟著趾高氣揚的孫德,反剪著一個卷毛大胡子的中年人,倒不敢說話,隻一腳將那人踢倒在地,就連忙朝李世民砰砰磕頭。
奎師那都本來就酒意上湧,再加上紀顏喂他吃的丹藥逐漸生效,一時間隻覺得心中大駭,理智不能約束行為,當即開口用奇怪的語言問道:“師兄,你怎能被人給拿住?”
就聽同樣奇怪的語言響起,回答道:“還不是你這個廢物,叫我待在那破地方,這群人都不用找,就抓住了我!”
這才叫奎師那都驚駭非常,又道:“大福殿荒廢已久,又在宮牆邊上,即便有人去找,師兄也有時間逃脫!你如今被人逮住,可別說與我相識,隻說是我找來搭建法壇的工匠,在大明宮中迷路了就是!”
那人不言語,奎師那都這就轉向李世民,笑道:“都怪我不曾說明,才叫陛下受驚,這兩人是東市上賣身的昆侖奴,我瞧見是本國之人,就將他們買下,幫著搭建法壇,許是在宮中迷了路。”
然而他這一番鬼話說出來,紫雲閣內眾人的表現卻很奇怪,才見李世民沉默不語,紀顏目光凜冽,孫德和尉遲敬德冷笑連連,就叫奎師那都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麽,正在疑惑,就聽一直沒有開口的李淳風平淡道:“法師真是好風度,管一個奴隸叫師兄。”
此言一出,奎師那都直如遭了五雷轟頂,心想自己與師兄對話,用的乃是身毒本地方言,除了本國之人,絕不可能再有人能聽懂,才一下子愣在當場,隨即辯駁道:“我國方言龐雜,極難學習溝通,許是道友聽錯了。”
李淳風淡淡一笑,道:“身毒的確流傳有諸多語言,上等人用梵語,下等人說土語,梵語和土語互不相通,你一定以為中原人頂多懂得梵語,而不懂得身毒土語。”
這一番話直接將奎師那都的一顆心打落谷底,就是李淳風所說的情況的確屬實,要是對身毒沒有一定的理解,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其實要說梵語,在中原的流傳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想象,中原僧侶入門的課程就是梵語,能用梵語通讀一本《瑜伽師地論》才算小成,可以說有修為的和尚都是梵語大師,比起身毒高僧來不會差上太多。
奎師那都鑽了這一個空子,反其道而行之,明明會說梵語,卻要用土語來說,以為這樣就不會有中原人能聽懂他們私底下的交流,卻不料李淳風博學多知,連這種生僻無用的語言都能聽懂,就叫他一瞬間不知道該要如何反應,又聽孫德笑道:“鬼手趙福氣不淺,竟然當了這神棍的師兄!”
說話間,就瞧見那卷毛中年人翻身而起,一把扯掉粘在臉上的卷毛和大胡子,露出一張狡黠的臉,正是高句麗戰場上為李世民診治過腿傷的鬼手趙,就是眾人只知道他懂得醫術,卻不曉得他的偽裝易容之術也有些造詣,配合上奎師那都服下的丹藥,就成功扮演了奎師那都的師兄。
奎師那都受酒力和藥力的影響,腦海中一片混沌,卻也直覺到大事不好,理性無法約束應激反應,脫口道:“你怎麽會說我們的話?”
紀顏這會兒才開口,道:“死到臨頭你還糊塗,我今天就叫你死個明白!鬼手趙自然不會說身毒土語,可李道師卻博學廣知,你對中原的道家一無所知,就不曉得道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陸地神仙就在你眼前,你這個假法師可以死個瞑目了!”
奎師那都大驚失色,就見李淳風微微笑著,也不張嘴,腹中就傳出土語聲音,戲謔喊道:“師兄,快些救我!”
腹語術原本不稀奇,可能像李淳風這樣用的難辨真假,隨心所欲的人物還是不多,奎師那都服下了類似於大香作用的丹藥,心神激蕩之下滿腦子都是紀顏的陸地神仙之說,心神就忍不住被他牽著走,恍惚間隻瞧見李淳風頭頂顯出靈光,身後諸神環繞,連著紫雲閣都變成了仙境一般,雲霧繚繞。
噗通一聲,奎師那都就跪倒在了李淳風的面前,李淳風搖頭笑笑,閃身讓朝一旁,只在自己的條案前做好,端起葡萄酒來輕輕啜了一口。
與此同時,外面又是一陣喧嘩吵鬧,一大群府兵鼻青臉腫,又押著兩個人走上前來。這一次,被逮住的就的確是卷毛和那小孩兒,原是奎師那都親口說破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府兵們與金吾衛配合,有的放矢,著實廢了一番力氣,將這兩人擒住。
不得不說,那小孩兒的武功著實厲害,為著誆住奎師那都,尉遲敬德和紀顏都在這裡演戲,府兵們缺了高手坐鎮,就著實與他纏鬥許久,用盡了諸多手段,才堪堪將其擒下,直嚇得金吾衛首領後心汗濕,知道這人要是暴起發難,倉促間只怕自己也阻攔他不得。
兩人被押上前來,盡皆是垂頭喪氣模樣,卷毛沒有抵抗的能力,挨了幾下就被繩捆索綁,那小孩兒卻是拚死相搏,被拿住後就直接被折斷了手腳,這會兒就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直不起身來。相比起太原的衙役,府兵的手段顯然更凜冽狠辣。
李世民端坐主位之上,一直無甚表情,到這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奎師那都,這兩人就是你的師兄弟麽?你讓他倆潛入宮中,究竟意欲何為?”
奎師那都冷冷不說話,押著卷毛的王老二就小心開口,緊張道:“啟、啟奏陛下,咱們在他倆藏身之處,找到了許多草藥和爐鼎,還有些蛇蠍毒蟲之類,這兩人似乎在煉製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