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涇河,長安也就不遠,三天之後,紀顏和他的牛車隊伍就浩浩蕩蕩進了城中,朝著侯府趕去。
仆人們一早得到了紀顏的消息,早就將侯府收拾得乾乾淨淨,這一個多月趁著紀顏不在,他們勞師動眾將侯府裡外都拾掇了一遍,連著花草樹木都修剪得整整齊齊,整個侯府簡直是煥然一新,比紀顏離開時不知強了多少。
指揮著下人們往庫房裡搬錢,紀顏這就跟翠娘算到:“咱們這一趟,將太原的產業賣出了四十萬貫的高價來,刨去與王康說好的三分抽頭,也就是一萬兩千貫外,還剩下三十八萬八千貫。宮中隻再借三十萬,剩下的八萬貫就先留在府中,小姨說給夥計們成家,我的確也有這個打算。”
翠娘知道他一向善待夥計,倒也不在這些地方摳門,這就大方點頭道:“這一個多月的帳還沒收上來,湊一湊大概能湊九萬貫左右,跟咱們回來十五個夥計,都是跟著相公打拚許多年的,多給他們一些,也不枉辛苦這一場。”
紀顏點點頭,又吩咐道:“王康那一萬兩千貫,你也先幫他收著,等他養好了身子,再來長安與咱們交割。太原如今大亂在即,城中自是風起雲湧,讓他來長安避一避也好,拿了錢直接就不用再回去。”
說到王康,翠娘臉上也是無法掩飾的擔心,才是紀顏多方打聽,曉得他是被王世興縱奴打傷,性命雖無大礙,卻傷及了筋骨,短時間內只怕無法下床,就別說千裡迢迢趕來長安。王兆乾家主大權已失,王氏內部定有一場爭鬥,以王康那樣的狀態,待在太原的確不太妥當。
十萬貫銅錢搬進侯府,紀顏這就帶著剩下的三十萬貫朝太極宮趕去,臨行前吩咐孫德領著波爾拉夫到處轉轉,瞧一瞧大唐帝都的繁華景象,別叫這小子白來一趟,還是要給他開開眼界。
從紀顏進城的那一刻起,太極宮中就得到了消息,李世民緊急召見了一眾內臣等候,就曉得他不會將錢留在家中過夜,果然沒多久就見他與一眾夥計過來,趕著沉甸甸的十幾輛牛車。
李世民心中有鬼,見了紀顏滿臉風霜模樣,也覺得著實有些理虧,這就主動迎上前去,不等紀顏向他行禮,直接一把握住紀顏的手,歎道:“新豐候去來辛苦,逼你賣掉太原的產業,朕心中實在不安得緊!快些進宮來,朕設了宴席為你接風!”
其余幾位老臣也圍上前來,連著尉遲敬德也在場,這就拍了拍紀顏的肩膀,嘿嘿笑道:“小子,你這趟帶回來的,好像還不止三十萬貫銅錢,聽說你家中忙碌,還搬了不少進府哩!你不在京城,老子都沒處拿錢來花,如今我府中雲母片即將告罄,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憑什麽?這是我辛苦騙、不是,辛苦賺來的!紀顏心中怒吼,嘴上卻很是恭敬,道:“尉遲伯伯放心,我一會兒就叫人給你送雲母去,其余還缺什麽東西,我都叫人給你買辦齊了就是。這趟沒能給伯伯帶點新鮮玩意兒回來,小子心中實在有些愧疚!”
尉遲敬德聞言大笑,轉頭看向其余眾人,拍胸脯道:“怎麽樣?我就說紀顏小子仗義的很,哪怕是出了這麽多錢,還是曉得孝順老子!你們一個個調教門生,有誰像他這樣既能賺錢,又懂得孝順麽?”
眾人也不跟他爭,紛紛笑著恭喜紀顏完成任務,紀顏心中回蕩著芷然的提醒,表現得十分謙卑和謹慎,才道:“這筆錢來得晚了些,不知還趕不趕得及前線所用?要是這些還不夠,我可以再想想辦法。”
先前李世民跟他借錢的時候,他表現得十分不情願也不痛快,如今見他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叫一眾老臣的心中都有些疑惑,才聽房玄齡道:“夠了,夠了!其實之前那兩百萬貫,已經幫了不小的忙,咱們東拚西湊的,勉強也能給前線將士補上!這一次太原之行,還算順利麽?”
聽他轉移話題,紀顏就心中有數,也不跟他們計較,這就嚴肅起來,道:“說到太原……這一次我出售太原的產業,狠狠坑了王氏家主王兆乾一筆,幾十萬貫對王氏來說不算什麽,可對他的家主之位就造成了莫大的影響。如今王氏內部只怕有一場內鬥,咱們可得多加小心。”
沒想到他出門籌一趟錢,都能攪動王氏內部爭鬥起來,一眾老臣就忍不住嘖嘖稱奇,才聽李世民開口,道:“這事兒不急著說,咱們先去兩儀殿中。新豐候千裡奔波辛苦,一心為國盡忠,哪能叫他餓著肚子,在這裡跟咱們說話?”
眾人齊聲稱善,這就魚貫朝兩儀殿湧去,這會兒兩儀殿中已經準備了豐富的酒菜,規模雖然不大,水平卻已經達到了冬至宴請群臣的水準,一應的菜肴都是豐盛而美味,甚至有尋常時候見不到的稀罕物事,酒水也是西域來的葡萄酒,就足見李世民招待紀顏的心意之懇切。
李唐禦廚的手藝,在紀顏眼裡也就是那麽回事兒,始終缺少烹飪手段和各種食材,廚神下界也很難做出花樣。不過李世民這麽熱情的為他接風,倒是叫他心中頗有些溫暖,這就謝恩,才聽房玄齡道:“太原王氏的事情,你仔細說上一說,要是他們內鬥,朝廷就有下手的機會。”
這件事情最為要緊,紀顏也分得清輕重緩急,這就將自己在太原做生意的情況都給說了,沒有絲毫隱瞞,只聽得眾人一陣陣稱讚,都為芷然和吉爾奴什的計謀撫掌,才聽李世民歎道:“王芷然的確是個奇女子,封她個縣君只怕是委屈她了!”
芷然並不在意自己的封號,紀顏也就沒有過多爭取,只是還有另一件的要緊的事情要說,這才問道:“太原城中先前有妖人作祟,太原刺史似乎將那人送來了京城,卻不知陛下是否見到那位奎師那都?”
此言一出,就聽尉遲敬德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羊腿重重砸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