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顏和孫德氣勢洶洶走出屋來,就叫外面候著的夥計渾身一個哆嗦,連忙加著小心,迎上前去。
先前屋裡傳來非人的慘叫聲,夥計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紀顏和孫德對那人做了什麽,隻覺得害怕和憐憫,實在是那人叫得太慘,稍微有點同情心的人都難免心軟。好在聽雨閣足夠大,後院又有炒茶的工坊,不至於驚動前面的客人,也沒有什麽左鄰右舍。
看一眼夥計,紀顏這就吩咐道:“看好了裡面那人,小心他自己了斷了性命,過兩天了了這台事情,就將他押去府衙受審。”
別人家的夥計絕沒有見過這種世面,聽雨閣的夥計們卻是駕輕就熟,早在當初開業的時候,他們就幫著孫德看押過王氏的惡奴,之後又幫著照顧過發瘋的芷然,看押一個人對他們來說,已經不算是什麽大事,那夥計當即點頭應下。
聽見動靜,芷然也從樓上探出了頭來,也沒有說話,就輕輕招了招手。紀顏正要與她商量此事,見狀便拉著孫德上樓,鎖好了雅間的門戶,才聽芷然道:“你倆弄出好大的動靜,可問出了什麽來?那人雖只是個小嘍囉,可也應該知道不少事情才對。”
對芷然的料事如神,紀顏已經形成了習慣,就沒有表現得太驚訝,平靜將事情細細說了一遍,連帶著某些像是囈語的片段,都一字不落轉述給芷然,才是要借她的細心,瞧瞧這裡面有沒有破綻。
芷然皺著眉頭聽了,思忖半天,這才道:“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那些色目人高鬼了!府衙裡做法事那個,跟領著眾人拜狐仙那個,加上那天行凶失手那個,應該都是一夥!他們千裡迢迢來,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只怕不知為了蒙騙些錢財,就還有更大的打算!”
紀顏點頭同意,才聽孫德傻乎乎道:“難不成他們打算借著狐仙的名頭,煽動老百姓們造反?我聽說書先生講過,後漢時有一位黃巾天師,就是這麽起事的!”
芷然瞪他一眼,罵道:“從來書都是看的,聽能聽出個什麽道理?你就少聽那些閑書,多跟我讀些正經才好!軒轅黃帝立人道以來,有誰是靠著神鬼之事造反成功的?更何況那個……那個鬼什麽的,不是已經把太原刺史騙得團團轉麽,還造什麽反?”
“奎師那都……”紀顏默默糾正,暗想這幾天認識了不少外國人,倒也對芷然的說法比較讚同,相信這些色目人不會傻到立教造反,卻不知他們打得什麽鬼主意,便道:“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順藤摸瓜,逮住拜狐仙那個,否則時間長了,只怕他們會轉移據點,到時候就不好找他們。”
芷然點點頭,卻又搖頭,道:“我曉得你倆都有武功在身,可這武功也不是無所不能,單靠你們兩個人,想要硬闖這夥人的窩點,只怕還有些艱難。只是現在太原刺史已經被哄住,這城裡又是許進不許出,一大幫兄弟都在長安,咱們就有些勢單力薄……這事兒急不得,得有個萬全的法子才好!”
這會兒孫德卻突然開口,道:“娘子不必費心,我已經有了主意,保準只要我與侯爺兩人,就能將那騙子手到擒來!”
芷然一向很喜歡教訓孫德,這會兒卻沒有直接開口懟他,才是孫德並沒有說出具體的法子,她也不知道是否可行,總不能不聽他說完,張嘴就罵他。
然而孫德說完這一句,卻惱人的閉上了嘴,隻一副老神在在模樣,等著紀顏和芷然開口求教。這兩位都是七竅的玲瓏心,哪能吃這種惡虧,就聽紀顏笑道:“既然姐夫有了主意,那咱們明天就抓緊動手。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還是早些歇著,養精蓄銳才好。”
說著話,紀顏這就起身要走,留下孫德呆呆站在原地,呐呐道:“侯爺都不問我是什麽法子麽?”
紀顏頭也不回,憋著笑道:“既然姐夫有把握,我便不必多問了,咱們兄弟一場,我信得過你。”
眼瞧紀顏出了門,孫德就愣在了原地,不甘心道:“侯爺就問一問吧,問一句呀!娘子你問也行啊!你倆怎麽這樣,都不給人露臉的機會麽!”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紀顏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睜開眼就覺得精神煥發,卻瞧見孫德頂著好大個黑眼圈,滿臉失望的迎上前來,絕望道:“侯爺,你真不問問麽?”
紀顏笑著搖頭,這就道:“不問了,快走吧,咱倆搬救兵去!”
孫德渾身一震,驚訝道:“你什麽時候學會的他心通,怎麽曉得我要去搬救兵?難得有一次說得上話的機會,生生被你和娘子給我攪了!”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也就領著紀顏出了門,朝城東方向走去,邊走邊抱怨紀顏欺負他,不忿道:“侯爺猜到我要搬救兵,倒不妨再猜猜那救兵是誰,左右你和娘子都是聰明人,猜出來我就真服你!”
紀顏瞧他實在太憋屈,也覺得自己和芷然有些過分,始終孫德一向很少有好主意,難得靈光一次,又何苦叫他受了委屈,這才道:“這太原城天大地大,我哪能猜到你的救兵?姐夫快別藏著了,小生這廂向姐夫請教了!”
孫德性子直,聽這話也就釋然,咧嘴笑剛要顯擺顯擺,就瞧見一道黑影撲面而來,帶著一股子腥風,當場將他仆倒在地,隨即一條又長又寬,粗糙腥臭的大舌頭就朝他臉上舔來,從下巴直到腦門,直接將他的話堵在了嘴裡。
定睛一看,隻瞧著一隻快有小牛犢子大的黑狗,大力搖著尾巴,趴在孫德身上,舌頭不住亂舔,兩隻前爪不住亂抓,隻弄得孫德狼狽不堪,一時間又叫又罵。
紀顏實在沒憋住,這就笑出了聲音來,天老爺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孫德露臉,沒等他說出謎底,這救兵就從天而降,把他砸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