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紀顏跟波爾拉夫商量茶葉生意,那邊孫德和芷然也忙著打理鏢局中的生意。
鏢局的鏢師跟茶樓的夥計不同,大家夥兒都是孫德的老夥計,就都是混跡城中多年的混世魔王。茶樓離開紀顏一兩個月,還能維持正常運轉,鏢局離了芷然和孫德,情況就不像想象中那麽樂觀。
夫妻倆在離開京城之前,已經將大部分鏢師都派往了全國各地,有那實在喜歡生事的,甚至被芷然臨時遣派往吐蕃,讓他們去跟祿東讚收一些乳香沒藥回來,以保證薛延陀前線的金瘡藥供給,目的就是為了盡量將他們支走,別留在京城中四處搗亂。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眾鏢師們原本不是心念邪惡,偷雞摸狗之輩,實在是耐不住寂寞,閑下來就要找些事情做,要是沒有正事,他們就得惹事,否則實在是難以消停,才會給別人添麻煩。
然而芷然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他們回來的時候,京城中的閑著的鏢師竟然有上百位之多,一問之下才曉得有兩名行商臨時取消了離京的打算,就叫原本要護送他們的鏢師無事可做,這一個多月可沒少在城裡惹事,到得芷然回到鏢局的時候,就有幾家店鋪的掌櫃找上了門來。
眼瞧著大堂中怒氣騰騰的幾位掌櫃,芷然也拿出了她溫柔不失端莊的態度來,進門就朝著眾人行禮,笑道:“我這才回來一天,諸位就找上門來,想來我不在這幾天,壞小子們沒少給諸位添亂。還請各位掌櫃放心,無論造成了什麽損失,都由新豐鏢局全數賠償,轉頭我也狠狠收拾他們,給諸位出一口惡氣。”
話音未落,這就聽東市登科樓的郝掌櫃歎了口氣,道:“孫夫人,你是大戶人家出身,又是知書達理,咱們也不是為難你,就是你們鏢局的鏢師太不像話!他們來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賴帳的人,可吃飽喝足還打了我的夥計,就叫我著實為難,不曉得怎麽處理。”
他這一開口,旁邊幾位掌櫃也就紛紛開啟抱怨模式,這個說鏢師大白天纏著他們的夥計喝酒,不肯喝就迎頭痛打,那個說鏢師故意消遣他們,扯好了布做成衣裳又反悔不要,最誇張的那個甚至說鏢師看上了他家的閨女,連著一個月都上門騷擾。
這些事情,在大唐實在不算什麽大事,可拿在一起來說,就顯得那群鏢師無惡不作一般,才叫大堂中一時群情激憤,掌櫃們紛紛出言討伐,非要芷然給他們一個說法,否則今天就不肯走了。
末了,一把年紀的郝掌櫃還規勸芷然,道:“你們這鏢局也開了不少年,手底下的人雖然鬧騰些,卻從沒像這兩個月這般過。你們夫妻倆是安分守己的貴人,哪能一直被這些壞小子連累?一次兩次咱們能忍,多來幾次要叫人如何議論?”
原本芷然聽著眾人訴苦,一張臉就像是結了冰一樣鐵青,這會兒再聽郝掌櫃說話,就實在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厲聲道:“叫那幾個人進來,給我瞧瞧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
大家夥都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火,就被這喊聲著實嚇了一跳,才瞧見十幾個人耷拉著腦袋,滿臉無辜可憐的走進屋來,乖乖在芷然面前站定,聽她吼道:“我這才出去一個月,你們就要把這京城鬧個天翻地覆,要是我晚幾天回來,爾等是不是還要跟府兵比劃比劃?”
芷然在眾人心中,一向很有份量和威嚴,就是她做事滴水不漏,擅長使用恩威並施的手段,又有孫德提供充足的武力支持,使得她明明歲數比大多數人小,在鏢局卻像眾人的長姐一般,才聽她動了怒氣,就有幾個心虛的噗通一聲跪倒,也不敢辯解,隻垂頭不說話。
孫德站在芷然身後,見狀就無奈歎了一聲,小聲道:“娘子不必生氣,我教訓他們就行。他們是閑著手癢,原非故意找事,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別鬧得太過難堪。”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是闖禍,芷然回頭瞪他一眼,怒道:“你這人不曉得好歹,非要害死了他們才肯罷休!你們!誰在登科樓鬧事?給我上前一步!說!為什麽!”
這就有幾個人畏畏縮縮上前,領頭一個黢黑壯實的漢子小聲回道:“啟稟夫人,非是咱們鬧事,實在是那酒樓的夥計瞧不起人!孫大哥早就跟他們說好,咱們吃飯都記在鏢局帳上。那天也不知怎麽,夥計非要咱們會現鈔,哥幾個喝了酒,就把他給打了,給夫人添亂……”
芷然一聽這話,就轉頭看向郝掌櫃,道:“郝掌櫃,記帳這事兒,可是我親自跟你商量的,就是怕這些混小子喝了酒沒帶錢,給你找麻煩。你那夥計非要現錢,是否壞了咱倆之間的約定?”
郝掌櫃冷冷一笑,道:“孫夫人稍安勿躁,這事兒的確是咱倆說好。只是當時說得明白,這飯錢一個月結一次,你是人忙事多,兩個月不見人影,結不了帳,自然只能收現錢。數月前侯爺跟我討帳,可是一天都不肯寬限,我這還寬限了半個月,不得以才得罪你的鏢師哩!”
一聽這話,芷然心中就有了明悟,曉得這郝掌櫃心裡憋著氣,怨恨紀顏當日苦苦相逼,這才把氣撒在了鏢師的身上,故意叫他們難堪。這些鏢師都是烈火一樣的脾氣,戳一下就跳八丈高的主,稍微說兩句難聽話,就能激得他們動手,到時候郝掌櫃自然佔理,才能在這裡撒一撒氣。
若非如此,新豐鏢局頂著紀顏的名頭,莫說一個月,一年的帳都好賒,郝掌櫃沒必要得罪這群瘟神,給自己找不痛快。
一念至此,芷然也就笑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將帳本拿來給我核對,我將飯錢給你結清,再賠你夥計幾吊銅子,若他不肯松口,就叫衙門逮了這幾個混小子去。以防萬一,以後我也不讓他們去你那兒打擾,這樣你落得清淨,咱們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