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引來麻煩…提前？”蘇青注意到趙楓話裡的細節：“按照王爺話裡的意思，難道佛教注定命中有這一劫，只不過如今時間提前了？”

  趙楓暗暗怎舌，心裡責怪自己說漏嘴了。

  唐武宗滅佛是在唐朝中後期的事情，如今仍是李世民執政的大唐初期，然而還是引發了小規模的“滅佛”之事，難道不就是提前了麽？
  只不過這樣的情況實在不能為外人言，所以趙楓只能三緘其口。

  “提不提前的不重要，總之就是你們最近如果要出門，就少往寺廟裡跑。”趙楓匆匆結束了話題，端起碗筷繼續哼哧哼哧扒飯。

  趙楓不願多說，蘇青也自有渠道了解有關信息。

  到了晚上，趙楓回到書房裡埋頭苦乾，替蘇青在外收集情報的老管家侄子遲三也來到了主臥之外。

  彼時蘇青正與馮婉妙在屋中喝茶聊天，聽聞老管家的侄子帶著消息來了，茶也不喝了，“快請管家進來！”

  “見過夫人，長樂縣君。”遲三按照老管家教授的禮節，畢恭畢敬的對蘇青與馮婉妙二女請安問好。

  “免禮。”眼下不是拘泥於禮節的時候，蘇青一個眼神示意婢女扶起遲三，開門見山的問道：“情況打探得如何？”

  “情況倒是不難收集的。”遲三老實答道。

  “眼下外面的人知道的多了，情況也逐漸擺在了明面上…陛下確實下令城中的所有寺廟鏟除多余的佛像、清退多余的僧人，甚至派了官府的人前往寺中‘幫忙’清點財產。”

  馮婉妙追問道：“那官府對外的說法是什麽？做法又是如何？”

  遲三低著頭，聲音也低低的答道：“官方的說法自然是寺廟中人對整理帳務不夠熟悉，所以官府派了專業的師傅前去指導清點，至於實際的操作就比較利落了。”

  “…但凡寺廟所得的香油錢，在保有足夠維持修繕維護寺廟銀資的情況下，其余一律充公。所得金、銀、銅一律交付鹽鐵使鑄錢，鐵則交付官府，負責鑄為農器，提供給農戶使用。”

  “呀，居然如此獅子大開口？”馮婉妙訝異道。

  “倒也不能這麽說。”蘇青一手搭在馮婉妙手背上，對她輕輕搖頭道：“陛下的意思該是見寺廟裡吃進去的油水太多了，如今不過是讓他們吐出來而已。”

  “而且即便是讓他們吐出來，也並不是全吐，還是給他們留了點底子的，沒見寺廟裡還是留了足夠維持運轉與修繕的僧人與銀資麽？”

  經過了這樣的解釋，蘇青心裡越發明白了趙楓當天的說法。

  佛門如今越漸昌盛，寺廟中積累的財富自然會越來越多。按照趙楓的說法，此前陛下有征戰的意思，此時從寺廟裡炸一筆油水出來充作戰爭所用的開支，也不算有錯。

  趙楓此前上過戰場，對戰事有著切身的體會，十分知曉打仗沒有錢之艱難。

  所以在得知李世民打算在長安城裡弄一次小規模的“清理”行動時，也是點頭認同的。而且如今陳玄奘也已經開始西行，遠離了長安，因此此次“清理”對陳玄奘的影響並不大。

  然而馮婉妙對李世民有意東征的想法並不知情，因此並沒能如蘇青那般早早想得通透，依舊繼續問道：“那多余的僧人被強行還俗，是否有些過火了？”

  “畢竟人家出家不就是為了遠離凡塵俗世？如今讓他們強行還俗，豈非有些催人做不願之事？”

  “縣君如今只看到僧人自己的意願了，還是更適宜把目光放得長遠些廣大些。”

  蘇青耐心開導道：“往大了想，那些被強行還俗歸家之後會繼續謀求生路，掙錢養家。務實的人多了，則國家能收上來的稅務也就多了。因此一人的出家之念，不能抵過一國之利。”

  “夫人說得不錯！”此時屋外響起了趙楓的掌聲。

  “王爺回來了？”蘇青隨即站起身，焦急的對外望去。

  馮婉妙比較直接，直直跑到門邊朝外頭觀望。

  面對蘇青的詢問，趙楓開玩笑似的回答道：“天色不早了，本王難道不能回來休息麽？”

  馮婉妙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迅速乖巧的接話道：“整個王府都是王爺您的，王爺自然是想去哪兒休息就去那兒休息。”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趙楓揮退了遲三與服侍的婢女小廝，留下蘇青與馮婉妙二女繼續在屋中安坐。

  “王爺是什麽時候回來的？”蘇青問道：“外面的侍衛也是，王爺回來了居然不曉得提前通報一聲。”

  “外面的人如果開口提前通報了，那本王如何還能聽到夫人的話呢？”

  蘇青一時語塞：“這…”

  “無事，本王也沒有責怪夫人的意思。”趙楓愛憐的輕撫蘇青的肩頭，放柔了聲音道：“夫人以後如果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大可直接問本王，何必再花心思請外人打聽呢？”

  “遲三是老管家的侄子，也不太算外人。”蘇青小小的辯解道。

  趙楓一把攬過蘇青的肩頭，糾正道：“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可以直接問本王的事情，就不必勞煩別人了。”

  “妾身不敢問王爺，還不是因為之前王爺不肯說。”蘇青委屈的嘟起了雙唇：“如果不是王爺不願開口，妾身又想著替王爺分憂解難，又怎會求助於外人打探情況呢？”

  “是是是，是本王此前不肯說，使得夫人掛心了。”趙楓立刻承認錯誤，又不忘誇讚道：“不過這樣一來本王也有機會聽聽夫人真實的心聲，確實很不錯。”

  “夫人能以小見大，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國家的利益，這是很不容易的。”

  “王爺，奴家也挺不容易的。”一旁的馮婉妙見狀也開玩笑道：“奴家為了瞞著王爺，特意命人請遲三進來後院的時候，走了尋常王爺不常走的路線呢，怎麽如今卻不得一句讚？”

  此前蘇青與馮婉妙經過了一次“撕破臉”的爭吵之後，二人的感情也更加貼近，是以如今馮婉妙也敢在蘇青面前對趙楓撒嬌，而不必擔心會招來蘇青的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