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頭再次強調了非牛膠不可的原因：“而且牛膠乾燥之後足夠粘黏，更有靈活性。”

  “如果往後有需要修繕的地方，可以直接把粘連的地方拆開，只需在塗抹牛膠的加熱，則已經凝結成固狀的牛膠就會受熱化開，不會破壞粘連的東西。”

  趙楓建議道：“可如今牛膠運不過來，杭州城裡要籌措如此大量的牛膠也需要時間…”

  “那是否目前可以先用漿糊代替，等牛膠運達後，再在瓦片外面用牛膠重新封口，這樣便不會露出多余的顏色了。”

  工頭一攤雙手，回道：“可是這樣做，粘連的工作便只能重複又做一遍，豈不是浪費人力物力？”

  工頭望著趙楓“無知”又“天真”的表情，心裡對這位王爺直搖頭，原先對趙楓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再往下就是冬日裡，即便你們權貴有錢付，我手下的那批工匠工人也要回家過年了，誰還在乎你開了多高的價格。

  這年頭努力在外賺錢，不就是為了讓家中父母妻兒過上好日子麽？辛苦勞作了一年，本該到了歸家的時候，斷沒有貪圖權貴們開出的那點高價，而選擇錯過與家人團圓的日子。

  工頭有補充道：“而且先用漿糊再用牛膠，漿糊是用谷米或小麥熬製，而牛膠是用牛皮熬製，二者不算兼容，用在一起也不甚牢固。”

  趙楓又有了新的思路：“若要求牢固，那不如選用魚膠？”

  “昨夜本王翻書，看到船體為求防水與滲漏，用的就是魚膠進行粘連與修補。魚膠顯然比牛膠更能耐水耐低溫，更適合木質榫卯結構的粘連，更穩定。”

  趙楓腦中靈光一閃：“對呀，市面上賣牛的不多，但是賣魚的肯定不少，如果明日早早去魚市把市面上的魚全買，定能買到足夠應付當前所需的製作魚膠的用量。”

  不僅能幫漁民創收，還能買到足量的原材料，簡直一舉兩得。

  工頭仍舊蹙眉：“魚膠是用魚鰾做的，要經過蒸、熬、搗等過程才能製成。過程比較複雜，而且製作也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無法短時間內製作出足夠的魚膠…”

  工頭斬釘截鐵道：“即便原材料足夠，時間也等不及的。”

  再過一段時間便是冬天，如果為了等新製成的魚膠而拖延工期，致使工人們只能在冬日裡趕工，若是大冬天的凍出了人命，那就不好辦了。

  雖然屬於底層人的工人人命在達官貴族眼中不值錢，但是其家屬親戚跑到府衙裡鬧上一陣，也夠給當地官員添麻煩的。

  蘇青也不認同這個建議，忙拉過趙楓道：“王爺這是說笑了。並不是所有魚都適合用來熬製魚膠的。而且如果真的的把市面上的魚全買了，那當日想買魚的百姓怎麽辦？”

  趙楓不以為意道：“百姓們少吃幾天魚也不會如何的。”

  誠然購買魚是百姓的需求，但是魚也並不想空氣一樣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

  這下輪到蘇青教育趙楓了：“王爺，昨日您不同意強行征收居民住所，為何今日卻又強硬的要與百姓們搶魚呢？萬一那日就有人想吃魚呢？王爺可曾聽過臥冰求鯉的故事？”

  趙楓點頭：“自然聽過。”

  蘇青道：“既然如此，王爺難道不怕逼得百姓無魚可吃，直接跑去河面上上演一出出臥冰求鯉的情景麽？”

  “夫人何必如此小題大做？本王又沒有真的與百姓搶魚…”趙楓瞪大了雙眼，沒想到被蘇青給教育了。

  蘇青摸了摸趙楓的臉，得意道：“所以不買魚就很好，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可是二人在工地上待到傍晚也沒見想出辦法。

  日落西山，工頭帶著工匠們散去，趙楓也在高飛的護衛下帶著蘇青回了行轅。

  正好是吃晚飯的時候，蘇青便開口要留高飛下來一起吃飯。

  高飛連忙擺手：“多謝王妃，還是不用了，卑職待會兒還要回去替王爺盯著穆姑…”

  說著說著，高飛意識到自己似乎提到了不該說的話題，便尷尬的低下頭，不敢看趙楓的臉。

  蘇青停下了擺盤的手，對此有些不可置信，再次明知故問：“盯著什麽？”

  “啊！盯著木鵑鳥！就是杜鵑鳥，子規鳥，哈哈哈…”高飛勉強圓上了話，卻越笑越小聲，最後陷入了沉默。

  高飛知道自己再圓也沒用，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又下意識的緊了緊屁股。

  今日他不小心說漏了嘴，明日怕不是有一頓鞭子在等著他呢。

  蘇青也知道高飛是在說假話，並不發表言論，其實在他第一次說的時候她就聽得真切了。

  穆姑…除了穆姑娘，還能有誰。

  蘇青繼續盯著高飛，問道：“高侍衛這些日子在哪家客棧歇息呢？”

  高飛猶豫半天，望向趙楓，見趙楓點頭同意了才敢回答：“…雲黛客棧。”

  蘇青深吸了一口氣，佯做輕松道：“哦…雲黛客棧，在西湖附近的那家吧。”

  “正是。”高飛的頭越來越低。

  蘇青繼續說道：“妾身記得孤山就在西湖附近呢…原來真的是去替你們王爺盯著人家穆姑娘了。穆姑娘知道你們這樣做麽？”

  高飛不敢回答，而趙楓沒有回答。

  蘇青看了看高飛，然後轉向了趙楓，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默默幫著丫鬟們一起擺盤。

  偏廳裡的氛圍愈發沉重，不過還好楊華在此時回來了，打破了當前令人喘不過氣的氣氛。

  楊華一進門就看到了高飛，趕緊招呼他：“高飛你在呢！快過來扶我一陣！我這腿酸得快站不住了。”

  要換做是平時，高飛定不會這麽飛快的過去扶著楊華，二人說不定還得拌嘴一陣，才會口嫌體正直的過去幫忙。

  鑒於偏廳裡的氣憤實在尷尬，高飛恨不能馬上逃離，所以才飛也似的上前扶住了楊華，攙著他慢慢走向偏廳。

  楊華看到偏廳裡還有趙楓在，便推開了高飛，自己站得穩穩的：“誒呀，卑職不知王爺與王妃在，還當只要高飛在…”

  趙楓拉著楊華坐下，揶揄道：“看你如此疲憊，站都快站不住了還得要人扶著，你說今日去府衙裡幫忙搬東西，都是挑了重物搬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