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楓差點沒忍住內心的怒火中燒，直接照著石福圖的面門給他來上一拳。

  “既然石大人認為五文錢夠人一天的吃喝用錢，那本王這就入宮向陛下請示，讓陛下按照每日五文錢的薪資，按照旬月三十日的價格給石福圖開出一月十五錢的月度，如何？”

  石福圖理直氣壯的反駁道：“這不一樣，本官做的是文職工作，動的是腦子；工匠們用的是手工和體力，無需動腦，純靠蠻力。這如何能相提並論？”

  “如何不能？”趙楓反問：“按照石大人說的，你不乾，有的是別人乾。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都是勞動，都是乾活，為何石大人每月有五十石月度，而工匠們每日只能拿五文錢？”

  趙楓回頭瞥向石福圖，口中依舊不饒人：“還是說在石大人心裡認為，乾腦力活的就是比乾體力活的尊貴？”

  “本王卻不這麽認為，乾腦力與乾體力的同樣是靠自己的努力乾活掙錢，不存在誰高誰低，誰值得多誰只能拿少。”

  石福圖並不認同趙楓的理想化說辭：“王爺切莫活在理想裡，現實就是乾體力拿得少，腦力活值得更高的薪資價格。”

  趙楓無法反駁石福圖的實際理論，便只能另辟蹊徑的“狡辯”道：“本王何嘗不知道事實？但是難道這樣的事實存在就是合理的麽？”

  “本官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沒時間與王爺就理想與現實的主題進行討論，想必王爺也著急要忙火銃的事情，請回吧。”石福圖開始趕人：“這本冊子還請王爺拿回去，戶部不會批的。”

  趙楓不肯罷休，只能把話題又繞回最初的結論上：“這本冊子本王不會拿走，今日戶部若不批，本王即刻入宮面聖，告石大人一個延誤軍情。”

  石福圖見趙楓態度堅決，既怕趙楓“發瘋”，又怕自己的名聲與仕途受到影響：“王爺莫要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本官只是戶部尚書，並未插手兵部之事，何來的延誤軍情？”

  趙楓看出石福圖較之剛才，明顯慌了，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補貼不夠，工匠的積極性下降，製造出來的火銃質量就不會好。火銃質量不好，屆時兵部下訂為軍營裝備武器的訂單就會減少，不僅國防力量被削弱，往後也不會有收盈結余。”

  “先雷部沒有收盈結余，則國庫便沒有收入。無收入，便收不回前期投入的資金。無資金，則兵部又無錢打仗；火藥武器質量不合格，耽誤士兵打仗，軍情就會受到延誤…”

  趙楓嘴角吊起冷笑：“本王就不信，陛下面對這樣的連鎖反應，不會不治石大人一個延誤軍情之罪。屆時石大人被削了官職，也可以去學門手藝當工匠，每日五文錢，足夠吃喝了。”

  說完，趙楓俏俏用余光瞥了石福圖一眼，觀察他的反應。

  趙楓深知自己這套長篇大論其實存在著不少漏洞，但好在他的氣場強大，威壓能壓過石福圖一頭，所以才有可能讓石福圖順著他的思路，亂了自己的腳步。

  果不其然，石福圖臉上的冷靜轉變為慌亂。

  趙楓笑得毫不掩飾，甚至還上前拍拍石福圖的肩膀，“石大人放心，只要你今日把款項批好，本王就不會入宮向陛下告狀。相信石大人也不願見到我大唐的國防軍備每況愈下。”

  石福圖雖然潛意識裡還是隱約察覺出趙楓的話裡有漏洞，但還是鬼使神差的被趙楓牽著走，竟真的提筆在冊子上簽字畫押，同意了趙楓提出的為每位工匠補貼五百緡錢的預算。

  石福圖大筆一落，趙楓心裡懸著的石頭也落了地。有了石福圖的簽字，就不怕往後他想清楚了今天趙楓話裡的彎彎繞後反悔。

  屆時白紙黑字，再想反悔也無用了。

  拿到了撥款審批同意書，趙楓興衝衝的返回天一院。

  剛到先雷部的試驗部，就瞧見瓦特正在指示徒弟小旻兒如何錐改竹筒做管型火銃。瓦特先是再三叮囑小旻兒，等小旻兒點頭確認自己理解明白後，瓦特才走開。

  然而瓦特才走了幾步，又不放心的回頭叮嚀不停，再次耐心把需要警戒的地方不斷提出告誡，小旻兒只能放下已經做了三分之一的竹筒，繼續聽瓦特教導。

  小旻兒如今已從小孩長成了少年，正是接受知識學技藝的時候，所以能快速的把瓦特丁寧告誡的內容複述一遍。

  瓦特聽完，才稱心如意的離開房間，而小旻兒才能專心錐改竹筒，不再受瓦特的“騷擾”。

  一回頭，瓦特便看到趙楓正倚在房門邊盯著他看。

  瓦特不明所以，問道：“王爺怎麽杵在門外不進來？”

  “得虧本王進來沒聲響，才看到了剛才的一幕。”趙楓輕輕歎氣，答道：“本王剛才見你在指導小旻兒，所以不願出聲打擾。但本王看你指示他做事的方法不對，正要與你說一說。”

  “如今是你要指導小旻兒錐改竹筒，就應該先教給他正確的錐改方法，告知最後遴選的標準，而後再督促他按時按量完成。”

  “如果他沒能按時按量完成，最後糾正就是，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打斷他的錐改過程喋喋不休？將來如果本王讓你主宰其他大事，難道你也要每個人都不厭其煩的去訓示告誡他？”

  瓦特只能低頭挨訓，並不反駁。然而趙楓方訓斥並沒有因為瓦特的低眉順眼而迅速結束。

  “本王目前隻讓你管理先雷部，你也執掌了不少時間，按理說應該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幸虧本王今日看到了，否則都不知道你原來竟是如此指導別人的，更不提執掌先雷部了。”

  “要不怎麽說你精通研究，卻不知該如何正確教授他人學習。先雷部交到你手裡，雖然沒有出過打錯，但常有其他雞毛蒜皮的小事冒出來耽誤正事，這還是管理不周了。”

  趙楓並不是一味的訓斥，嚴厲的語氣裡有對瓦特的惋惜，也有對自己的審視。

  “也罷，說到底，還是本王急於求進，當初還沒把你培訓好，就著急讓你接手先雷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