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士子見了,也不敢亂說話。一時間,楊繼業鎮住場面,不過,也不多停留,帶著巫素貞往前走。
張靖海稍微停一陣,見蘇文強想說什麽,不等同說話,搶過話頭,“蘇文強,楊詠石是舉人老爺,你也敢起疑?別不知好歹。”
張靖海說了後,冷哼一聲就走了。蘇文強也知道,這個看起來年少的舉人,他確實不好當面質問,心裡即使很不甘,士林中的基本規則,卻不敢隨意去碰。
看著張靖海的背影,蘇文強自然明白,今天自己丟了臉,至於要如何扳回,最終還是要在文會上拿出精妙的詩詞,才可穩壓住對方,扳回一局。甚至這個少年舉人也是,他只要拿不出好詩詞,同樣可宣傳一番,讓他文名有損。
其他人是蘇文強的擁護者,自然明白之前的情況,都不敢胡亂說話,免得惹蘇文強不滿,將心裡的怒火撒向自己。
文中興和幾個人走過來,見這邊一堆人情緒異常,便問蘇文強,“蘇兄,怎麽回事。”
“沒什麽,文兄,今年文會,我們一定要拿出最好的詩詞來。”蘇文強狠聲說,在士林,詩詞就是各自的門面。
對蘇文強等士林書生,楊繼業確實不在意他們的感想,離開之後與巫素貞一路看這裡的風景。張靖海也不再過來,估計是擔心因為他,給楊繼業招來麻煩。
參加迎春文會的士林書生,除了絕對多數的秀才外,還有舉人們。不過,這舉人也因為之前參加或未能參加京都會試,都沒考中,科考受挫,即使參加文會,也不會過於張揚。
另外就是一些童生,他們是來見識、開眼界的,在文會上戰戰兢兢,小心著不招惹前輩們不快。
劉瀟傑眼見著楊繼業與蘇杭士子們的交集,之前也不干涉,主要是他的身份特殊。同時,也想看看這個少年老成的角色,在與蘇杭士林子弟往來中,會有什麽樣的表現。
自然,楊繼業與張靖海之間的交談,劉瀟傑雖沒聽到具體說什麽。只要他們有交往,對於張靖海這個人總會有好處。
“楊詠石,怎麽樣?蘇杭這裡的風景還可吧。”劉瀟傑說,“這次文會,原本準備放在蘇堤那邊的,後來卻選在此地。也是想讓年輕人多看看不同的風景……”
杭城外的西湖、蘇堤,楊繼業到過不少次,不過是春天的西湖還沒看過。此時,春景還才露出少許,等到四五月間,再來看西湖,看這裡的蓮、荷,看少女采蓮等,才是最好的風光。
“劉大人,對我說來,蘇杭風景無數,傳了萬世。任何一處,都奇妙而瑰麗……”
兩人說著,邊走邊看景色,身邊不少人見他們,面生卻有身份,都行禮讓路。兩人偶爾回禮,遊玩一陣,劉瀟傑說,“楊詠石,迎春文會自然不能少詩詞的,你的大作呢。”
楊繼業也明白躲不過,說,“劉大人,對於詩詞,確實是我最短的一塊短板……”
“楊詠石,就別謙虛了。你的三詩,哪一首不是傳世之作?如果說你作詩不好,還有誰敢說會作詩?”
對於自己作詩的情況,楊繼業也很無語。到文朝一年,遇上不少特殊情況,目前自己對聖學經典的理解應該不錯了,對科舉科考也是有所領悟,但唯獨對寫詩詞卻沒有什麽體會,更沒有提高。
如何作詩、詩詞的要求、規矩、格律、用典等也掌握,但總覺得作詩就像隔著一層窗戶紙,看外面始終不能清晰一樣。
好些時候,看到美景或心有感觸,確實心中想作一首自己的詩詞,但最終還是不能。
楊繼業想過這是怎麽回事,原因估計有二:一來自己確實沒有作詩的靈感,寫不出很正常;
另一方面,對外傳誦的三詩都是抄出來的,傳世之作,如今要自己寫,水準必然相差太多,自己也明知這樣的初學詩詞,寫出來會貽笑大方,索性就寫不出了。
劉瀟傑當面提出來,自然不是在擠兌楊繼業,而是真覺得楊繼業作詩必然能夠做出好詩詞來。如果楊繼業在蘇杭文會上留下詩作,那也是蘇杭的一個美談。
楊繼業想了想,說,“劉大人,既然不能躲開,那就寫一詞吧,總得交差才行。”
“楊詠石,你留下詩詞,我今天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劉瀟傑笑著說,兩人都一處放有桌椅和紙筆墨。
這邊也有人在,不過,這些人見楊繼業和劉瀟傑到了,主動讓開一些,雖說不認識兩人,但看到楊繼業身上的舉人服,自然會確定自身的地位。
劉瀟傑也沒有公開楊繼業的身份,因為對於即將寫出來的詩詞,總要見到後,才可能知道好與不好。
楊繼業將桌上的紙放好,提筆,先寫幾個字:《訴衷腸.春遊》
看劉瀟傑一下,見他一臉肅然。迎春文會以春遊為題,自然切貼。稍微思索,楊繼業動筆往下寫:
小桃枝下試羅裳,蝶粉鬥遺香。輪碾平芳草,半面惱紅妝。乍暖,日初長,嫋垂楊。雙舞燕,萬點飛花,滿地斜陽。(明,陳子龍)
江島上,確實有一片桃樹,而且是女子遊覽的路線上,倒是與詞中實情對上,此時,桃枝頭有花苞,蝴蝶倒是沒見。楊柳、飛燕,也是一實一虛,飛花和斜陽則完全是想象了。
但這詞整體上卻與迎春文會完全對上,氛圍也描繪很好,楊繼業身邊有美人為伴,做這些描寫,恰如其分。
寫罷,劉瀟傑看了看巫素貞,說,“好詞、好句。”
以“訴衷腸”為詞牌,為身邊美女而題,自然應景應情。周圍的人也在圍觀,多人念著這詞,體會著意境和迎春文會的意思,都覺得很好的一篇詞。
巫素貞雖說不通文墨,但也體會到楊繼業為她而作的詞句,體會到身邊的書生們讀詞句時,往她這邊看,明白了不少事,心裡甜美,不由地站到楊繼業身邊,更近地靠著他。
見四周的反應,楊繼業心裡也松一口氣,總算又過一關。